滨江壹号顶层公寓的客厅里，行李箱散乱地摊开在地板上，像一个个张着大口的怪兽，吞噬着温若兮最后的体面。她站在落地窗前，最后一次俯瞰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象。曾经，这里是她的王国，而现在，她即将被驱逐出境。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是房产中介打来的。
温小姐，您委托我们出租的这套房子，已经有租客看中了。对方愿意支付每月五万的租金，如果您同意的话，明天就可以签合同。
温若兮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五万，还不够她以前一个月的置装费。但现在，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高出价了。
可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明天下午两点，我会过来签合同。
挂断电话，她环顾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家。每一件家具，每一处装饰，都凝聚着傅星燃的心血。那张意大利真皮沙发，是他们一起在米兰选的；那盏水晶吊灯，是傅星燃特意从捷克定制的；就连墙上的抽象画，也是他们在新加坡拍卖会上竞拍得来的。
而现在，这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镜面墙壁映出她憔悴的容颜。电梯缓缓下降，数字不断变化，就像她一路坠落的人生。
城中村的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墙壁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味。温若兮小心翼翼地拖着行李箱，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踉跄前行。
就是这里了。中介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露出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间。
温若兮站在门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斑驳的墙皮大块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窗户玻璃裂了一道缝，用透明胶带勉强粘着。房间里除了一张旧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再无他物。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中介指着门外说，厨房每层楼有一个，不能做饭，只能烧水。
温若兮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处霉斑上，那里还有几只蟑螂在爬行。她想起滨江壹号那个带按摩功能的浴缸，想起那个装备齐全的开放式厨房，胃里一阵翻涌。
就这里吧。她艰难地说，从钱包里取出仅剩的存款付了租金。
中介离开后，温若兮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电视机的嘈杂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吵得她头痛欲裂。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江沐风打来的。
找到住处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这边房东催得紧，今天必须搬出来。
温若兮报出地址，半个小时后，江沐风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出现了。
一进门，他的眉头就紧紧皱起：你就找这种地方？这能住人吗？
他嫌弃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指尖立刻沾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么脏！还有这味道，简直像垃圾堆！
温若兮无力地靠在墙上：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钱钱钱！你就知道说没钱！江沐风暴躁地把行李箱踹到墙角，你不是刚离婚吗？傅星燃那么有钱，就没分你点财产？
他他把滨江壹号的房子留给我了温若兮小声说。
江沐风的眼睛立刻亮了：那你还住这种破地方？赶紧把房子卖了，我们换个大点的！
可是温若兮犹豫着，那是星燃留给我的
星燃星燃！你现在还想着他？江沐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我告诉你，现在你只有我了！不想住这种鬼地方，就赶紧想办法弄钱！
他松开手，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嘴里不停地抱怨：这么小的地方，转个身都困难。窗户还是破的，晚上怎么睡觉？连个独立卫生间都没有，你要我每天去公共厕所？
温若兮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就是她背叛婚姻、抛弃一切选择的男人？这就是她以为的真爱？
沐风，她试探着说，要不你先找个工作？
工作？江沐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去哪里找工作？傅星燃那个混蛋，早就把我的后路都断了！现在全城没有一家公司敢用我！
他突然凑近她，语气变得危险：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你爸妈那里肯定还有积蓄吧？还有你妹妹，她不是一直很崇拜傅星燃吗？求情，说不定
不可能！温若兮第一次大声反驳，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了，不能再连累他们！
江沐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好啊，那你就陪着我在这个猪圈里等死吧！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行李箱，打开开始翻找东西：我告诉你温若兮，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我早就这是什么？
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
温若兮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那是傅星燃送她的结婚一周年礼物，她一直珍藏着，连戴都舍不得戴。
藏得挺深啊。江沐风冷笑着把项链揣进口袋，这个我先拿去应急。你继续想想办法，看还能从哪儿弄点钱。
他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在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晚上我不回来了，约了朋友打牌。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饭吧。
门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温若兮一个人。她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窗外，夜幕渐渐降临。城中村的灯火次第亮起，与远处滨江壹号的璀璨光华形成鲜明对比。那些明亮的窗户里，曾经有一扇是属于她的。
而现在，她只能蜷缩在这个破旧的小房间里，听着隔壁夫妻的争吵声，闻着楼道里飘来的廉价油烟味，抱着膝盖独自哭泣。
这就是她选择的人生。这就是她背叛一切的代价。
可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心里还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也许有一天，傅星燃会回心转意，会来接她回家。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擦干眼泪，开始整理这个破败的。她把床单铺好，把仅有的几件衣服挂进衣柜，用抹布仔细擦拭每一个角落。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星燃一定会来接我的。等到那时，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可是，当她看到墙角新爬出来的蟑螂，听到窗外刺耳的喇叭声，闻到空气中难以消散的霉味时，她的心还是会一阵阵抽痛。
这就是现实。残酷得让人无法逃避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