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四十分，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敲在温若兮的心上。
她坐在硬质塑料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大厅，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依偎在傅星燃身边，对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那时空气中弥漫的是玫瑰的芬芳，是幸福的甜香。
里间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女工作人员拿着两本证件走出来。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像倒计时的钟声。温若兮死死盯着那两本暗红色的小册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记得领取结婚证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那天傅星燃特意请了半天假，早早地就来她家楼下等候。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在来民政局的路上，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傅先生，温女士，这是二位的离婚证。工作人员的声音将温若兮从回忆中拽回现实。
女工作人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每天都在经手这样的人生转折。她把两本证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暗红色的封面上，离婚证三个烫金大字刺痛了温若兮的眼睛。
傅星燃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开封面。他的目光在内页上停留了片刻，那张合照上，他面无表情，温若兮强颜欢笑，怎么看都不像曾经相爱过的夫妻。
信息无误。他合上证件，从容地收进西装内袋，动作流畅自然，就像在收下一张普通的名片。
温若兮却迟迟没有伸手。她盯着那本暗红色的小册子，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女工作人员等了几秒，又将证件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女士，请收好您的离婚证。
她的手指颤抖着，慢慢伸向那本证件。在触碰到封面的瞬间，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眼眶瞬间红了。这暗红色的封面，与结婚证的颜色如此相似，却代表着完全相反的意义。
能不能她的声音哽咽，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表情：温女士，手续已经全部办完了。按照规定，离婚证一经发放即生效。
傅星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射进来，为他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这一刻，温若兮突然想起婚礼那天，他穿着礼服站在教堂门口，也是这样的逆光，也是这样挺拔的身影。
走吧。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击碎了温若兮最后的希望。她终于伸出手，拿起那本离婚证。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那暗红色的封面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颤抖着翻开内页，看着上面冰冷的文字。姓名、身份证号、离婚日期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她，从这一刻起，她与傅星燃再无关系。在内页的右下角，盖着一个鲜红的公章，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第一次带傅星燃回家见父母时，母亲偷偷把她拉到厨房，语重心长地说：若兮，星燃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那时她还撒娇地说：妈，我知道，我会的。
可现在，她把他弄丢了。
傅星燃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步伐稳健，没有一丝犹豫。温若兮慌忙站起身，踉跄着追上去，连手提包都忘了拿。
星燃！等等！她在民政局门口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秋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两人身上，傅星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冷漠。
星燃，我知道错了温若兮的眼泪终于决堤，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傅星燃最喜欢的一件衬衫，意大利定制，袖口绣着他名字的缩写。曾经，她总是细心地为他熨烫每一件衬衫，而现在，她却只能以这样狼狈的姿态挽留他。
傅星燃轻轻抽回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温若兮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的触感。
保重。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说完，他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车门，他俯身坐进车内，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温若兮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秋风吹起她的裙摆，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离婚证，暗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很快就连这个最后的象征也要取下来了。
记忆中，傅星燃第一次带她回家见父母时，傅母拉着她的手说：星燃这孩子认死理，一旦认定了谁，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多美好的词。可她却亲手毁了这个一辈子。
她想起领结婚证那天，傅星燃抱着她在民政局门口转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傅星燃的妻子了，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时她笑得多么幸福啊，以为这就是永远的开始了。
可现在，永远提前结束了。
温若兮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间，肩膀不住地颤抖。离婚证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暗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远处，迈巴赫车内，傅星燃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眼神深邃如海。他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戒痕，那里曾经戴着一枚象征永恒的婚戒。戒指是婚前去意大利定制的，内圈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现在，它已经被取下来，静静地躺在他的书房抽屉里。
傅总，回公司吗？司机恭敬地问。
傅星燃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去公司。
车子加速驶离，将那段过往彻底抛在身后。而民政局门口，温若兮依旧蹲在原地，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在秋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暗红色的离婚证静静躺在地上，像一滴凝固的血泪，见证着这段感情的终结。过往的行人投来各色目光，有人同情，有人好奇，还有人露出了然的表情。在这个地方，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今天的主角，换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