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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针隐(1 / 1)

文馆长关于玄色金属牌可能是某种高精度工艺“辅助工具”的推测,为梧桐巷工作室的研究打开了一扇新的窗。然而,窗外风景虽引人遐思,踏入却需步步为营,尤其是在缺乏直接比对物的情况下。

苏见远和林微商议后,决定采取两条路径并行:一是借助国博实验室更精密的设备,对金属牌进行更深入的物理化学性能表征;二是开始系统梳理文献和馆藏资料,寻找可能与这种特殊表面处理工艺及高纯铜合金相关的器物或工艺记载。

文馆长那边很快协调好了设备使用时间。在一个周三的上午,苏见远带着金属牌前往国博实验室。这次的重点是测量涂层的具体物理性能——包括显微硬度、耐磨性、表面能(润湿性)、以及在不同波段光线下的反射与吸收光谱。

测试在超净实验室中进行,由一位专攻材料表面科学的博士协助。结果逐渐汇总:

显微硬度测试显示,碳涂层的硬度远高于普通碳黑,接近某些热处理后的硬质碳材料,但低于金刚石或碳化硅。耐磨性测试(极轻微载荷下)表现优异,摩擦系数极低。

表面能测试结果出乎意料——涂层表面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疏水性,但并非超疏水,其对不同液体的接触角数据有些微妙,似乎对某些特定有机溶剂有异常的亲和性,需要进一步验证。

光学性能测试最具启发性。在可见光范围内,涂层表现出近乎完美的吸光性,反射率低于1,这解释了其深邃的玄黑色泽。但在近红外和部分中红外波段,反射率有微弱的、但特征明显的起伏。而在特定波长的紫外光激发下,涂层边缘(与基体过渡区)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天工”填料荧光的、暗红色荧光斑点,非常局限。

“这涂层不是均质的,”材料博士分析数据后说,“可能在沉积过程中,边缘区域的气氛或温度有细微差异,导致了不同的缺陷结构,从而产生了这微弱的特征荧光。这或许可以作为一种‘指纹’来识别同类工艺制品。”

“另外,它对某些红外波段的特殊反射,以及对特定溶剂的亲和性,可能意味着它在当时的使用环境中,需要与特定光源或介质相互作用。”苏见远思索着,“作为辅助工具,这些特性或许不是偶然。”

带着更丰富但也更复杂的数据回到梧桐巷,苏见远和林微开始了第二条路径——文献与实物资料的爬梳。这是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他们首先将目光投向明代中后期至清初,工艺达到顶峰且中外交流活跃的领域:宫廷造办处器物、精工金银器、景泰蓝(掐丝珐琅)、精密仪具(如天文、航海仪器)、以及少数特种工艺如“金珠绣”(金银细工)、“铁画”等。

林微负责梳理电子数据库和已出版的图录,重点寻找器物上是否有不寻常的黑色部件、特殊合金部件,或者工艺描述中提到非常规的“衬垫”、“模具”、“冶具”。苏见远则通过文馆长和秦遥的关系,走访了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等机构的库房或修复室,向资深修复师请教,是否在修复过程中见过类似材质或工艺的辅助部件残留痕迹。

起初几日,收获寥寥。大多数精美器物的关注点都在其主体材质和装饰工艺上,辅助工具即便存在,也罕有记录,更少留存。

转机出现在一周后。苏见远拜访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时,偶遇一位年近七旬、已退休返聘的钟表修复权威,傅老先生。傅老一生修复过无数宫廷钟表,对其中精密的金属机括了如指掌。闲聊间,苏见远提及了那块玄色金属牌和其可能作为辅助工具的猜想,并展示了手机里的高清照片和部分数据。

傅老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许久,又用手在屏幕上虚拟地丈量了一下牌子的尺寸比例,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小苏啊,”良久,傅老缓缓开口,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你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感觉。不是一模一样,是那种……‘味道’。”

他放下手机,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重的、页角磨损的工作笔记,哗啦啦地翻动着。“大概……是二十年前?修一件乾隆时期的‘铜鎏金转花水法钟’的时候。那个钟结构极其复杂,除了计时,还有水法(流水装置)、转花、鸟鸣。在拆卸它的鸟鸣哨管和气囊组件时,在一些非常精密的铜质滑动接触面之间,发现过几片极薄的、黑乎乎的‘垫片’。当时以为是积碳或老化残留,小心清理后,发现那些‘垫片’本身材质很特别,不像普通的铜或铁,黑色是本身的颜色,而且表面极其光滑,几乎不沾油污。因为不影响功能,而且当时主要精力在恢复钟的运转和装饰,就只是记录下来,没有深究。”

傅老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手绘草图和寥寥几行字:“喏,你看。‘乙酉年三月初七,拆卸鸟鸣气囊组,于铜质滑轨间见玄色薄片三,大者若指甲,小者如米粒,质密色黝,触之滑腻,不似常物。疑为装配衬垫或减摩之用,暂留样备查。’下面还粘着一小片用玻璃纸封着的、米粒大小的黑色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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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远精神一振,连忙凑近细看。那手绘图虽然简单,但描绘的薄片形状也是简单的几何形,边缘圆润,与玄色金属牌风格一致。旁边的玻璃纸内,确实有一小块黑色的东西。

“傅老,这样品……”苏见远声音有些急切。

“应该还在档案室的样本库里封着。”傅老合上笔记,“我带你去找找看。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两人立刻前往故宫的文物档案与样本库。经过一番查找,在一个标注着“钟表类-杂项样本”的旧资料盒中,找到了那个贴着“乙酉年(2005年)转花水法钟-玄色垫片”标签的玻璃纸小袋。里面的黑色小片静静地躺着,虽然更小,但那均匀的玄色和质感,与梧桐巷那块牌子如出一辙!

“我可以借用一点点,做个成分对比分析吗?”苏见远请示。傅老点头同意,并帮忙办理了相关手续。

带着这意外获得的珍贵比对样本,苏见远马不停蹄地返回国博实验室。同样的xrf、拉曼光谱、显微观察……结果很快出来:成分高度相似!,含微量银、金,几乎无铅锡),表面为有序度较高的热解碳涂层。只是故宫样本的涂层更薄,且可能因长期处于油脂环境和轻微摩擦,表面能测试显示出更强的疏油性。

“基本可以确定是同源工艺!”材料博士肯定道。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它不仅为玄色金属牌找到了一个明确的“同伴”,更重要的是,将其应用场景具体化了——用于宫廷精密度极高的机械装置(钟表)中,作为关键运动部件之间的衬垫或减摩片!

“钟表的精密机括,对摩擦、磨损、尺寸稳定性要求极高。”苏见远在当晚与林微的电话中分析,“尤其是带有复杂联动、鸟鸣、水法功能的宫廷钟表,其滑动、转动部件众多,且需要长期稳定运行。普通的金属直接接触容易磨损、卡滞,需要润滑,但油脂又可能污染或干涸。这种特殊碳涂层的高硬度、低摩擦系数、耐磨、且可能具有一定自润滑或疏油特性,正好满足需求!”

“而且,”林微补充道,“钟表机括往往在相对密闭、洁净(相对工坊而言)的环境中工作,对涂层的耐蚀性要求可能不如外部器件那么极端,但对其尺寸稳定性和长期可靠性要求极高。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涂层可以做得如此薄而均匀。”

谜团的一角被掀开了。玄色金属牌,很可能就是这类用于精密机械的“高性能衬垫”的其中一件。其规整的椭圆形和那个小乳钉凸起,或许是为了适应特定的安装位置和固定方式。

“但故宫那件钟是乾隆时期的,”林微想到一个问题,“而我们这块牌子,根据碳十四范围和广州十三行的背景,可能更早(明末清初)或通过其他渠道传入。这说明,这种工艺或这类部件,可能被使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或者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有所流传。”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样本和记载。”苏见远道,“傅老说他在其他钟表里似乎也有模糊印象。我们可以系统查阅故宫乃至其他博物馆钟表类文物的修复档案,特别是那些结构特别复杂、带有西洋或融合风格的高档钟表。同时,也要查清代造办处‘做钟处’的相关档案,看看有没有关于特殊材料或‘衬垫’的采购、制作记录。”

研究的方向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挑战性。这不再是对单件器物的孤立探究,而是试图揭示一段被忽视的、关于古代高端精密机械中“关键小部件”的技术史。

挂断电话,苏见远走到书房,看着架子上并排的“天工院”资料盒和那个装着玄色金属牌的小盒子。两者都指向了古代技艺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精微深处:一个是宏观的、充满悲剧色彩的技术冒险;另一个则是微观的、静默支撑起华丽表象的基础构件。

历史如同一个多层的迷宫,既有显赫的正殿与回廊,也有隐秘的斗拱与榫卯。而修复者与研究者,便是那些提着灯,试图看清每一处结构、理解每一处匠心的人。灯光所及,有时是惊心动魄的史诗,有时是润物无声的支撑。

窗外夜色深沉,星斗阑珊。梧桐巷已沉入梦乡。

但工作室里,关于一枚“玄色衬垫”如何连接起紫禁城钟楼里的滴答声响与遥远异域工匠智慧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被耐心地编织。那编织的线,是科学的数据,是尘封的记录,是跨越时空的技艺共鸣,也是一份对无名匠心最质朴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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