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初代种,最后竟然落到了这么个下场,还真是可悲可叹。”云谏挥手,海浪波涛,废墟摇晃。
数以百万计的肺螺脱落,伴随着黏稠的血丝,难以描述的异形物体暴露了出来。
它足有百米长,半截插入海床,半截被肺螺层层包裹,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样的颜色,密布着类似肌腱和筋膜的结构,还轻微地蠕动。
肺螺们就是用口器咬进这个巨物的身体里,不断地进食、不断地交配繁殖,它的表面裂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还能看见残存的肺螺紧紧地吸在伤口深处。
在肺螺堆积的地方,废墟生出粗大的血脉贯入海床,血液从这里流向整座城市,初代种的胚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脑部,成为了滋养这座死城的泉水!
“不错的炼金矩阵,可惜效率太慢,我来助你解脱吧。”云谏抬手,按在那血肉之上。
炼化!
血管干瘪下去,肉质的表面开裂,沦为胎盘的王最终还是化为了养料,滋养更强者。
失去了血肉黏连的支撑,废墟直接倾塌了下去,在地面砸出了裂缝,黑色的血浆弥漫了出来,紧接着的,是细长的活物!
它们撕裂笼罩自己的胎衣,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瞳孔是狰狞的金色,因为太久的沉睡,它们还不能起身,匍匐在海床上爬行,扭动着修长的下半身。
爬着爬着它们就猛地窜了起来,摆动长尾急速地向上浮去,目标直指云谏!
这是尸守,龙类的尸体死后很多年都不会腐化,龙族用炼金术炮制同类的尸骸,用它们充当城市的守卫者,已经死了,自然也不惧怕上位者的威压。
无形的重压复盖在无尽的水压之上,将所有尸首镇压在地,碾碎骨骼!
“量小,但数量多,也不错。”云谏将所有尸守炼化,简单点评。
失去了古龙胚胎,遍布整个古城的炼金矩阵也随之沉寂,云谏抬手,一拳轰出,激发的水流冲击在地面之上,精准的命中这座城市的“眼”。
海沟深处的地脉如哀鸣的巨兽般震颤,岩浆从岩层裂隙中喷涌而出,赤红色熔流撕裂漆黑的海水!
古城残垣在沸腾的气泡中崩解,鸟居化作齑粉,青铜殿柱如融蜡般扭曲,附着在建筑表面的肺螺如蜕下的死皮,随激流卷入深渊。
白色的茧,在崩解的废墟中显现了出来,茧体如同活体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释放出蛛网状脉络,刺入周围岩层,探寻着养料。
很快,它感受到了云谏的靠近,蠕动的白丝瞬间向其蔓延!
“果然,这个时间你还在孵化。”云谏笑笑,炽热的火焰瞬间将周围所有的丝线脉络灼烧殆尽,连海水都无法影响这永恒不灭的火焰!
炼化!
……
东京,源氏重工大厦。
这座矗立在繁华街区的摩天大楼,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蟒,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与其周围淡雅色调的现代建筑群相比,它通体复盖的铁黑色玻璃幕墙显得格外突兀而冷峻,仿佛一块宣告着无上权力与秘密的黑色碑石,无声地警示着外界,入驻其中的机构拥有着何等深不可测的实力。
这里,是日本混血种真正的权力内核——蛇岐八家的中枢神经。
此刻,一位不速之客,正悄然莅临。
云谏静立于街角,身影完美地融入熙攘的人流,平凡得如同任何一个前来东京观光的年轻游客。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栋压抑的建筑,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由于在深海过早地炼化了那枚白王之茧,导致其未能如预定轨迹般吞噬足够多的白王血系后裔,最终收获的权柄存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遐疵与残缺。
假以时日,云谏自然能凭借自身对力量的理解将其逐步补完,但那过程未免过于繁琐耗时。
他选择了一条更直接的捷径。
没有潜行,没有伪装,云谏如同回家一般,径直走向源氏重工那气派而森严的正面大门,旋转门无声地滑开,他步入其中。
大厅内部的光线明亮而冷清,随处可见穿着笔挺西装或职业套裙的职员步履匆匆,怀抱文档夹穿梭往来。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淡雅尾调,与印表机墨粉、咖啡因混合成一种典型的精英职场气息。
电梯到达的清脆铃声此起彼伏,一切看起来都与银座顶级的商务中心别无二致,除了这些职员们手中处理的公务是黑帮纷争之外。
云谏的步伐平稳而从容,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他的存在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抹去,没有任何一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一层,两层,三层……他沿着安全信道不疾不徐地向上行走,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冰冷的墙面。
随着他的行进,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却蕴含着至高炼金智慧的玄奥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烙印在这栋大厦的钢筋水泥骨架之上。
这并非恶意的诅咒或毁灭性的炼金矩阵,其作用单纯而直接……抽取血脉!
云谏自认并非恶魔,这矩阵的效果也相当“温和”,它只会选择性地汲取目标体内一部分血统,导致其血统评级下降一个层次,伴随几日的虚弱感,如同经历了一场重感冒,除此之外,并无永久性损伤。
巧合的是,当云谏的脚步踏上第三十层时,蛇岐八家的八姓家主,正在举行会议。
而在角落,上杉绘梨衣安静地坐着,绚烂如火焰的红色长发垂落肩侧,那张精致得如同人偶的脸上是一片纯然的空白。
她似乎完全隔绝于外界的紧张气氛,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一张七彩斑烂的糖纸,仿佛那是整个世界。
炼金矩阵激活的瞬间,无形的涟漪以云谏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至整座源氏重工大厦的每一个角落。
大厦顶层那间铺着榻榻米,弥漫着淡淡茶香与肃杀之气的醒神寺内,正襟危坐的八姓家主们,却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冰冷大手,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探入了他们的血脉深处,攫住了那维系着他们力量与骄傲的根源!
“呃!”
所有人如同被琥珀包裹住的虫子,动弹不得!
云谏径直走向会议桌,目光最终停在了依旧懵懂无知的上杉绘梨衣面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向绘梨衣的眉心。
绘梨衣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象是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包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体内的白王血统,在云谏的引导与疏通下,彻底稳固了下来。
与此同时,复盖整座大厦的炼金矩阵运转到了极致,白王血系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跨越空间,导入云谏的体内。
数分钟的时间,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炼金矩阵的涟漪,并未因笼罩了源氏重工而停歇。
它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波纹,无声无息,却又坚定不移地向外扩散。
矩阵的纹路由最初的清淅可见,逐渐化为肉眼难以捕捉的,仿佛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纤细网络!
它们穿透了源氏重工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墙体,无视了复杂的楼层结构,如同拥有生命的根系,沿着大楼的龙骨脉络向上攀爬、向下渗透,直至将整栋建筑从地基到天台,彻底包裹成一个发光的茧。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下一刻,这光的网络,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沿着东京地下纵横交错的电缆、光纤网络、地下水脉,甚至是以这座城市数千万居民的意识为桥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横滨、千叶、崎玉……关东平原上的都市圈首当其冲。
随后,这无形的网络掠过白雪复盖的富士山巅,穿过京都古朴的町屋街巷,弥漫在大坂喧嚣的市井,笼罩了札幌冰冷的现代建筑群……它跨越了山川与海洋,无视了距离与阻碍。
短短数分钟之内,一张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巨大炼金矩阵,已然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日本列岛,连同其周边的海域,悉数笼罩在内!
领域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
都市街头,行人依旧匆匆,车流依旧穿梭,红绿灯规律地切换。居酒屋里,上班族举杯畅饮;校园中,学生嬉笑打闹;家庭中,主妇准备着晚餐……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场发生在规则层面的巨变,于现实世界而言,静默得如同深海。
然而,对于所有流淌着白王血脉的混血种而言,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无论是蛇岐八家、猛鬼众的精英,还是散落民间、甚至自身都未曾察觉血脉觉醒的隐性混血种,在这一刻,都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并非痛苦,也非虚弱,更象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轻盈感”与“剥离感”。
仿佛某种与生俱来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沉重负担,正在被某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悄然抽离。就象久病之人突然卸下了枷锁,又象是常年背负的行囊被人轻轻取下。
那被剥离出的最精纯的白王血系之力,化作了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光点,如同受到至高存在的召唤,跨越了空间的限制,导入那笼罩天地的巨大炼金矩阵之中。
矩阵的网络,因这磅礴而纯净的血脉力量的注入,从原本近乎透明的状态,逐渐喧染上了一层淡雅而尊贵的白金色光泽,如同人体内苏醒的血管网络,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所有这些被抽取的血脉之力,沿着矩阵那繁复玄奥的轨迹,如同百川归海,云谏闭上双眼,他的身体成为了这场血脉归流仪式的最终祭坛与溶炉。
那残缺的白王权柄,此刻正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同源的力量,那感觉,就象一幅缺失了关键色彩的绝世画作,正在被技艺通神的画家,以无数细腻的笔触,一点点补全、润色,直至完美。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当最后一丝游离的白王血脉本源被矩阵抽取,导入云谏体内后,那笼罩天地的巨大炼金矩阵,开始了无声的瓦解。
白金色的光芒逐渐黯淡,繁复的纹路如同退潮般消散于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领域,消退。
现实,恢复如常。
源氏重工大厦,醒神寺内。
那令人血脉凝固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僵直在原地的蛇岐八家家主们,几乎是同时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惊疑不定和后怕。
他们能感觉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们,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又毫无头绪。
体内的力量似乎……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就象大病初愈,身体有些虚浮。
“刚……刚才怎么回事?”风魔小太郎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不知道……好象……有什么东西过去了……”樱井七海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仿佛在确认什么。
橘政宗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疑,沉吟片刻,开口道:“会议暂停,先分别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上杉绘梨衣的反应与众人截然不同,那双眸子清澈了许多,仿佛蒙尘的宝石被轻轻擦拭过。
她歪着头,看了看周围惊魂未定的家主们,又看了看站在会议桌旁,气息不稳的哥哥。
小巧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中那张已经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彩色糖纸。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
云谏缓缓睁开双眼,眼底那流转的金色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归于平静。
他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蛇岐八家家主们,抬手点向橘政宗……
因果追寻,定位本体,意识抹杀。
赫尔佐格那充满野心与算计的意识,如同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抹去,瞬间化为一片绝对的空无,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转身,迈步,云谏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