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灯光惨白,空气凝滞。阎埠贵坐在硬木椅子上,身上那件体面的中山装此刻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冷汗。他鼻梁上的眼镜歪斜着,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以及一种极致的、茫然的恐惧。
从今天早上,他推着那辆视若珍宝的自行车,意气风发地刚踏出四合院门,准备去学校开始他“教书育人”兼“管事大爷”的一天时,就被几名面色冷峻的公安拦住,直接带上吉普车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就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
凭什么抓我?
我犯了什么事?
一路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问题。他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占过的一针一线的小便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出哪一件能惊动公安上门抓人。
“阎埠贵!”主审公安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如同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吓得阎埠贵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老实交代!你和王翠兰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翠兰?!
那个已经死了的、身败名裂的特务前任街道办主任?
阎埠贵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懵了。他和王翠兰能有什么关系?除了她是街道领导,他是院里住户,偶尔去街道办开个证明、汇报个工作,还能有什么关系?
“公安同志!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阎埠贵猛地抬起头,老泪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沟壑纵横的皱纹流淌,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委屈,“我跟王主任……不,我跟王翠兰就是普通的干部和居民关系啊!我……我是人民教师,是院里的管事大爷,我怎么可能跟一个特务有关系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公安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心脏,“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旁边的一名公安将一个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折叠起来的纸张,“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正对着阎埠贵。
阎埠贵泪眼模糊地看去,那纸张有些泛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他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和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从来没见过!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了上来,让他如坠冰窟!他虽然看不懂,但本能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这东西竟然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我……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我的东西!”阎埠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得尖利扭曲,他挥舞着双手,试图辩解,却因为激动和恐惧,显得语无伦次,“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公安同志,你们要明察啊!”
“陷害你?”公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身体前倾,施加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从你家里,你的书桌抽屉里,搜出来的东西!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说!这东西是哪来的?王翠兰交给你的?还是她的同伙?你们之间是怎么联系的?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一连串如同炮弹般的问题,砸得阎埠贵头晕眼花,魂飞魄散!
书桌抽屉?!
他放重要东西的地方?!
怎么会?!
他猛地想起,前几天似乎感觉书桌抽屉有点异样,但当时没太在意……难道……
巨大的恐惧和冤屈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和“特务”扯上关系,那就是灭顶之灾!别说他这小小的教师和管事大爷,就是有再大的背景也扛不住!
“我……我……”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老脸因为激动和缺氧而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说?眼前这铁证(虽然他不知道这证据怎么来的)和公安的态度,分明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粘稠无比的蛛网里,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窒息感越来越强。
“阎埠贵!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公安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冰冷的语气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阎埠贵彻底崩溃了。
他瘫软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发出绝望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他完了,他知道,他彻底完了。无论他怎么说,怎么辩解,这张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他完全不知来历的鬼画符,已经将他钉死在了“敌特嫌疑”的耻辱柱上!
他精明算计了一辈子,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捞到点好处,坐上了管事大爷的位置,享受着那点可怜的虚荣和实惠。却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百口莫辩的方式,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谁?
到底是谁在害我?!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最后的神智,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他只能在一片混沌的绝望和公安严厉的审讯中,一点点沉沦下去。
而那张决定了他命运的密码纸,静静地躺在证物袋里,上面的字符如同嘲讽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因为贪婪和算计而走向毁灭的“聪明人”。
审讯,在阎埠贵精神彻底崩溃、却依旧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口供的情况下,进入了更加深入和艰难的阶段。但无论如何,这“铁证”如山,已经足够让他陷入绝境。四合院里那位风光无限的“三大爷”,他的时代,尚未真正开始,便已仓促而狼狈地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