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关羽准备北伐襄樊。
一边是糜芳、士仁贪墨兵械军粮。
为了推卸责任,他们不得不火龙烧仓。
关羽虽说性情孤傲严厉,却不是好糊弄的傻子。
他之前对二人行为并非不知情,只是看不上眼,懒得理会。
碍于糜芳是糜夫人兄长,士仁是刘备涿郡旧部,深受刘备信重。
只要不影响大局,关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处分他们。
最初糜芳、士仁还算小心谨慎。
仅仅是对外出售官署工匠多制造的那部分兵械。
可人的贪欲是无底线的,后面他们连武库兵械都往外卖。
关羽万万没有料到,两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掏干了武库。
连北伐需要的军械、粮草、物资都胆敢贪墨掉,这不是坑他吗?
即便如此,关羽也仅仅是严厉斥责他们,要求尽快将缺额补足。
关羽小瞧了自己假节钺先斩后奏的威慑力。
糜芳为此忧心忡忡,要想短时间内补足缺口太难了。
当然了,糜芳的特殊地位在这里,他不信关羽会斩杀自己。
但是身为南郡太守,出现这么严重的贪墨,还影响前线战况,这是无法被原谅的。
在刘备手下,足以宣告政治生命的终结,糜芳非常不甘心!
糜芳在室内烦恼的走来走去,难道真要向孙权求助?
自从关羽连连斥责,孙权就好象知心姐姐,及时来信宽慰糜芳。
这让长期与东吴保持私下贸易的糜芳,对孙权非常有好感。
可是一想到身处益州的兄长糜竺,他又不由迟疑起来。
就在这时,有心腹部曲赶来禀报:
“启禀主公,公安士仁派人送来书信,在外面求见!”
糜芳尤豫了一下,低声道:“将其带至书房等侯!”
来人糜芳见过,是士仁的广阳同乡,士仁最信得过的心腹。
此人一见糜芳,当即跪地哀求道:
“看在往日情分上,还请糜太守救救我家将军!”
糜芳不动声色,先打开士仁的亲笔书信,不由眉头紧皱。
士仁在书信中抱怨,关羽性格严厉,动辄呵斥,催逼军械粮草急迫。
公安城不如江陵繁华,急切间难以凑齐关羽所需物资,想求糜芳出手相助。
字里行间士仁还流露出,反正糜芳是糜夫人兄长,徐州助刘备亿万訾财。
哪怕糜芳最终没能补足这些缺额,事后也能避免关羽惩罚的意味。
糜芳最恨别人认为自己无能,尤其恨别人认为自己是裙带上位。
看到这里,糜芳眼神一冷,心中有股怒气,面无表情道:
“哼,当初若非士仁贪鄙,诱我一同售卖兵械军粮,我又岂能落到此步?”
“而今关羽催逼紧迫,我自身尚且难保,又哪里有能力为士仁补足物资?”
“阁下还是请回公安,告诉士仁他乃大王涿郡旧部,关羽又岂敢杀他?”
最终这名士仁的心腹,苦苦哀求糜芳无果,只能无奈的离开。
公安与江陵隔江相望,相距数十里水路。
心腹乘船顺流而下回到公安,将糜芳态度如实回复。
“砰——”
士仁狠狠一拳打在桌案上,满眼恼恨道:
“哼,糜子方欺人太甚,当初是他想要赚钱,求到我面前帮忙。”
“我当初为其引线穿针,搭上了东吴商贾,这些年帮他赚了多少钱?”
“那时候他锦衣玉食,奢靡成风,怎么不怪我诱他售卖兵械军粮?”
“如今关羽追究起来,他反倒是责怪是我引诱他出售军械物资了?”
见士仁沉默,心腹也是为难道: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前将军部将赵修还在催运军粮!”
士仁眼露凶光,满脸含恨道:
“告诉赵修,公安城小,军粮一时难以筹备。”
“若非关羽弄丢长沙、桂阳,我等筹备军粮怎会艰难?”
“他若想运粮北上供给关羽,云梦大泽有的是湘关米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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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太守府。
糜芳还在努力的想办法筹集米粮弥补亏空。
再将贪墨的钱掏出来一些,鼓励工匠加班生产兵械。
可是前些年花钱如流水,这么大亏空又岂能一时半会弥补?
在他绞尽脑汁时,忽然又有亲信回报:“主公,不好了!”
“前将军派部将赵修奉命前往公安督促催运军粮。”
“士仁将军筹措不齐,就说云梦大泽有的是湘关米船。”
“没想到赵修果真率领水军,在大泽截获湘关米船,北上襄樊了!”
“啊——”
糜芳一下子惊呆了。
关羽大胜连连,麾下部曲也骄横至此吗?
没错,自己和士仁确实贪墨不对,事后被罚也认了。
可是关羽怎能纵容部将,去云梦大泽劫掠东吴湘关米船?
尤其是在南郡守军几乎被抽调一空的情况下。
越是这个时候,不更应该对东吴温和?不更应该维持双方的友好吗?
何况关羽擒获数万曹军俘虏,还有大将于禁,都在江陵城关押。
糜芳不仅要筹措军粮,督造兵械,还要调集人手看押战俘,本就绞尽脑汁了。
如今赵修毫无顾忌的抢劫东吴湘关米船,岂不是授人以柄?
一想到这里,糜芳不由得面色发白,口中喃喃道:
“东吴本就觊觎荆州之地,湘水盟誓后始终不甘心。”
“如今前将军部将劫其粮船,东吴怎肯善罢甘休?”
就在糜芳心情沉重时,又有部曲禀告:
“主公,关将军次子关兴自益州归来,携带各色礼品前来拜见。”
“关兴?”
糜芳神色稍稍缓解,略作思索,点头道,
“先让其在客厅稍待,我更衣之后便来见他!”
一边走,糜芳一边思索,关兴在数月前,奉关羽之命带妹妹前往益州。
隔了几个月才从益州归来,却不去襄樊见关羽,反而来求见自己,意欲何为?
“兴,拜见糜二舅!”
关兴态度非常恭顺,跟着刘禅的口吻叫二舅。
这让糜芳看他的眼神也和缓许多,询问了最近益州的情况。
关兴也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回道:
“益州不是太好,前者汉中之战绵延三年,西川百姓早已疲惫不堪。”
“大伯不忍吾父在襄樊苦战,大肆宣扬要整军北伐关中,意图牵制曹军兵力。”
糜芳想了想,这个解释非常合理,不过他依然对关兴不放心。
于是谈了几句之后,又试探性的询问道:
“为何如今兴儿单独归来?可要我派人送你北上襄樊?”
关兴一脸沮丧的表情连连摇摇头:
“大伯喜欢小妹直爽,要留小妹在益州陪王后一段时日。”
“至于小侄么,在益州被大伯逼着学文,若去襄樊又要被父亲嫌弃。”
“倒是不如留在江陵快活,糜二舅可不要跟我父亲提起我已经回来呀!”
“我还想约着城内的朋友们骑马射猎,嘿嘿,等我父亲回来就要被管束了。”
没想到关羽的次子,本质上是个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出息。
糜芳心底稍稍放松一些,也对关兴微微笑着点头:
“哈哈哈,兴儿毕竟年少,谁年少时不喜欢走马飞鹰,郊外射猎呢?”
“放心,放心,你在江陵好好呆着,我绝不跟你父亲提及!”
“嘻嘻,多谢二舅体谅我们晚辈!”
关兴笑眯眯的又抱出来一个精美的木匣子,
“啊,对了二舅,归来时大伯特意让我给你带了礼物和书信呢!”
糜芳打开木匣一看,里面是尊雕琢极为精美的奔马铜雕。
“大伯知晓二舅喜爱宝马良驹,得大匠雕琢此宝马,特意送给二舅鉴赏。”
糜芳郑重的用双手捧起精美的铜奔马,眼神这一刻变得极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