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海德堡,《数学新进展》编辑部。
作为全世界数学家心中,四大顶刊里仅次于《数学年刊》的期刊,这里的氛围,永远是安静、严谨,甚至带着一丝近乎于苛刻的审慎。
他的工作,就象一个最挑剔的“守门人”。
只有那些真正具备了“开创性思想”的论文,才有资格,从他手中,获得那张通往“四大”殿堂的入场券。
突然,一封来自中国的投稿,引起了他的注意。
【作者:xu chen, pekg university】
他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提出了“sat变换”的、极具创造力的中国年轻人!
那篇论文,当时在审稿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所有人都对那个“sat变换”的巧妙,赞不绝口。
【原来是他。】
施密特教授的神情,彻底变得郑重起来。
【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
【一个刚发表了一篇关于‘挛生素数猜想’的、极具技巧性的论文的年轻人,转头,就又搞出了一篇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文章?】
【这小子……是想把数论领域的两大“圣杯”,都摸一遍吗?】
【这……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要知道,一篇顶刊级别的论文,从有想法,到完成证明,再到最终成稿,对于一个成熟的数学家来说,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都是家常便饭。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又拿出了一个如此“重磅”的成果?
费弗曼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点开了那篇论文。
……
一个小时后。
费弗曼摘下老花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也极其精彩的表情。
那表情,混杂了震惊、欣赏、疑惑,以及一丝……哭笑不得。
“我的上帝……”他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这……这简直是……一个魔鬼般的技巧!”
他被那个被作者命名为“耦合数论变换”(tt)的全新工具,彻底震撼了!
这个工具,以一种他前所未见的方式,绕过了筛法中那个最令人头疼的“奇偶性问题”,将一个纯粹的数论计数问题,转化成了一个关于“自守形式”谱性质的分析问题!
这个思路,简直是石破天惊!
“这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技巧!”费弗曼在自己的审稿笔记上,写下了第一句话,“它展示了tt这个新工具,无与伦比的强大潜力!”
但是,当他继续往下看,看到那个工具苛刻到近乎于“变态”的使用条件时,他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偶数n的所有素因子p,都必须满足p-1是一个‘光滑数’?】
【这……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解的局限性。
“稀疏集!密度为零!”他在笔记上,重重地写下了这两个词。
“这意味着,满足这个条件的偶数,在所有偶数中,极其罕见。它根本没有解决哥德巴赫猜想的普遍性问题。”
他沉吟片刻,又写下了一句更尖锐的评价。
“这就象在一个经过特殊设计的、布满了磁铁的靶子上,射中了靶心。虽然技巧令人惊叹,但对于真实的战场,毫无意义。”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担忧。
“这个方法,虽然巧妙,但它会不会……是一个‘死胡同’?它过于依赖特定偶数的代数结构,缺乏普遍性。年轻人,很容易会沉迷于这种漂亮的‘特技’,而忽略了通往真正山顶的、更艰难的道路。”
这篇稿件,让他陷入了两难。
从思想的原创性和技巧的精妙性上来说,它绝对够得上登刊的水准。
但从结论的“重要性”和“普适性”上来说,它又显得有些“单薄”,象一个漂亮的“玩具模型”。
最终,他决定,将这篇“烫手”的稿件,发给这个领域权威的两位“裁判”。
另一位,则是菲尔兹奖得主,陶哲轩。
……
一个月后,审稿意见,陆续返回。
萨纳克的意见,和他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邮件的措辞,充满了这位解析数论“沙皇”特有的、冰冷而又严谨的风格。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用一个非常聪明的技巧,解决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小问题。但是,我担心,这个方法,可能是一个‘死胡同’。”
“它过于依赖特定代数结构的‘对称性’,缺乏普遍性。我很难想象,这个方法,能够被推广到更一般的情况。它就象在特制的靶子上射中了靶心,对真实战场,可能毫无意义。”
“当然,我并不是在否定这项工作的价值。这个新工具,值得深入研究,它可能会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广阔的应用。比如,在‘丢番图逼近’或者‘超越数论’中。”
“所以,我的意见是:修改后发表。我建议作者,在论文的最后,增加一个‘展望’章节,更深入地,探讨一下tt这个工具,除了哥德巴赫猜想之外,还可能有哪些潜在的应用方向。这会让这篇论文的价值,更加完整。”
……
施密特看着这份审稿意见,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萨纳克这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他的“修改后重审”,在圈内,几乎就等同于一种礼貌的“拒稿”。
因为,他提出的那几个“潜在应用方向”,每一个,都至少是另一个博士级别的课题!
想要完成这些“修改”,工作量之大,不亚于重新写一篇论文。而且,还必须拿出能让他这位“沙皇”都信服的、足够坚实的证据。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唉,果然。】施密特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