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岛的硝烟尚未散尽,焦糊味仍在海风中弥漫,周武已在旗舰帅帐内铺开琉球群岛海图。烛火跳跃间,他肩头的刀伤仍在渗血,暗红的血迹浸红了半幅战甲,却浑然不觉,指尖重重戳在那霸港的位置:“佐佐木龟缩于此,又收拢了高天禄残部,已成我军心腹大患。三日之内,必破那霸港,荡平琉球所有寇巢!”
帐内诸将肃然挺立,如松如戟。赵毅左臂缠着的厚重绷带下,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却将脊梁挺得笔直,连额角的细汗也压不住话音里的沉肃:
“大将军,那霸港地势险固,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港口处悬有三重连环铁锁,沿岸弩台密布,暗堡互为犄角。佐佐木自收编高天禄八千残部后——那本是高天禄溃败后沿途收拢的散兵——如今总兵力已逾四万,战船近三百艘,粮草囤积足供半年之需,意图长期坚守。硬攻恐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陈阿福上前一步,粗粝的手指指著海图西侧一处不起眼的标记:“将军,我早年随商船往来琉球,知晓一条隐秘水道,可绕至那霸港后方的浅滩。只是水道狭窄,仅容小型战船并行,且暗礁密布如犬齿,需趁子时涨潮、海水漫过暗礁时方能通行。”
陆乘风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如鹰:“将军,强攻绝非良策!末将建议兵分三路:一路佯攻吸引敌方主力,一路率精锐从秘密水道奇袭腹地,让倭寇首尾不能相顾;再分一路于墨鱼湾设伏,截击溃军,三者呼应,必能大破倭寇!”
周武眼中精光一闪,拍案而起:“好!乘风,便用你这声东击西之计!”他目光扫过众将,声如洪钟:“陆乘风听令!你率三万水师,乘坐八十艘‘玄甲巨舰’,正面强攻那霸港正门,务必声势浩大,佯攻铁链防线,将佐佐木主力死死钉在正面!”
陆乘风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遵令!定当搅得那霸港正门天翻地覆,让倭寇无暇他顾!”铁甲碰撞声清脆利落,眼中燃著必胜之火。
“赵毅听令!”周武转向左臂负伤的将领,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你率一万五千水师,于墨鱼湾设伏,多布滚石、火油,待倭寇溃逃时予以重创。你身上有伤,不必再亲自拼杀。”
赵毅挺直脊梁,伤口牵动让他额头渗出细汗,却咬牙道:“将军放心!末将纵使带伤,也必让墨鱼湾成为倭寇的葬身之地!”说罢重重抱拳,绷带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陈阿福!”周武目光落在这位熟悉水道的将领身上,“你随我率五千最善战的精锐,乘坐一百艘‘飞燕舟’,趁今夜涨潮,从隐秘水道绕后,直插那霸港腹地!”
陈阿福大喜过望,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跪地高声道:“末将遵命!纵使粉身碎骨,也必为大军开辟通路!”
周武最后看向立在队尾的周虎,语气陡然严厉:“周虎听令!我任命你为前部先锋,率五百死士为大军开道!此战若不能先登破阵,打出威风来!你便不必再做亲兵了,给我滚回北疆种地去!”
帐内众将低笑出声,皆知周武是想给这位戴罪立功的侄儿一个机会。周虎眼眶通红,大步上前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叔父放心!小侄定当冲锋在前,奋勇杀敌,若不能打开缺口,提头来见!”
部署完毕,各将领立刻分头行动。周武亲自登上“飞燕舟”,检查船头撞角与火油装备,见士兵们正忙着加固船身,不少人因连日苦战面带疲惫,眼下布满血丝,便拿起酒坛,狠狠拍开泥封,倒了满满一碗,高声道:“弟兄们!那霸港内,有倭寇掳掠的沿海百姓,有他们搜刮的金银财货,更有无数同胞的血海深仇!今日破城,解救百姓,财物均分,让倭寇血债血偿!”
士兵们轰然响应,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焰,齐声高呼:“血债血偿!誓死破城!”声浪震得船板嗡嗡作响。
夜幕如墨,涨潮时分如期而至。陈阿福手持罗盘,站在先导船上,引领船队驶入隐秘水道。水道狭窄得仅容两船并行,两侧暗礁如獠牙般凸起,海水撞击礁石的声响此起彼伏,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周武立于旗舰船头,下令熄灭所有灯火,只凭陈阿福的哨声辨别方向,船队如幽灵般在黑暗中潜行。
行至中途,一艘“飞燕舟”不慎触礁,船底瞬间破裂,海水如猛兽般涌入船舱。船长高声呼救,周武眼神一沉,断然下令:“弃船,派人抢救落水将士!其余船只加速前进,不得延误!”五十余名士兵跳水逃生,却被湍急的水流卷向暗礁,惨叫声淹没在浪涛之中,仅有数人被后续船只救起。周武攥紧长戟,指节泛白,心中默念:“弟兄们,今日之牺牲,他日必让倭寇百倍偿还!”
黎明时分,东方泛起鱼肚白,周武的船队终于抵达那霸港后方浅滩。此时,陆乘风的正面进攻已然打响,投石车飞石呼啸,火箭如雨般划破天际,照亮了半边天空。佐佐木果然中计,将主力尽数调往正门防线,亲自坐镇指挥,对着传令兵怒吼:“给我死守铁链防线!周武的旱鸭子船队,休想冲破我的铜墙铁壁!”
周武见状,立刻下令:“点火!冲锋!”百余艘“飞燕舟”同时点燃船头火把,如百余柄利剑般冲向那霸港后方的登陆点。此处仅有千余名倭寇驻守,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溃不成军。周武率先跳上岸,长戟挥舞如轮,将一名倭寇小队长劈成两半,高声喊道:“杀进城去,解救百姓,活捉佐佐木!”
周虎一马当先,手中六十斤重的大刀虎虎生风,怒吼道:“该死的倭寇,拿命来!”刀光过处,倭寇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
水师将士们紧随其后,如猛虎下山般冲入那霸港街巷。倭寇仓促抵抗,沿街设置路障,用弓箭还击。周武身先士卒,长戟所到之处,无人能挡,硬生生在倭寇阵中杀出一条血路。一名倭寇重弩手躲在暗堡内,瞄准周武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周虎扑上前,用盾牌死死挡住重弩,盾牌瞬间被击穿,弩箭划伤了他的臂膀,鲜血汩汩流出。
“小虎子!”周武怒吼一声,一戟刺穿火枪手胸膛,转头看向周虎,“伤势如何?”
“小伤无碍!”周虎咧嘴一笑,举起长刀再次冲上前,“叔父,我还要跟您杀个痛快呢!”
街巷激战正酣,高天禄在前线指挥防御,听闻后方有变,慌忙派兵支援,正门防线兵力骤减。陆乘风抓住机会,下令猛攻铁链防线,战船撞角狠狠撞击铁链,火箭密集射向敌船,终于攻破正门,率领水师冲入港口,与周武的部队形成夹击之势。
佐佐木得知前线被破,大惊失色,慌忙下令前门守军撤下来合兵一处,做拼死抵抗,但前门守军却被陆乘风所部死死咬住。战场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大齐水师悍不畏死,与倭寇展开逐街逐巷的争夺,双方死伤惨重,尸骸堆积如山,海水被鲜血染成暗红。
佐佐木手持长刀,斩杀数名大齐士兵,试图突围,却被周武拦住去路。“佐佐木,你的死期到了!”周武怒喝一声,长戟直刺而出。佐佐木挥刀格挡,金属碰撞声刺耳难听,他被周武的蛮力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开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两人激战五十余回合,佐佐木渐渐体力不支,招式散乱。周武抓住破绽,长戟横扫,劈中佐佐木的左腿,佐佐木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周武正要一戟结果他,已从前门退下的高天禄忽自斜刺里冲出,长剑直取周武后心。
“狗贼,休得放肆!”幸而陆乘风率军追杀高天禄残部赶至,见状长剑出鞘,堪堪架开这记偷袭。两人缠斗在一起,陆乘风久居帐中谋划,近战稍显生疏,渐渐落入下风,肩头被高天禄一剑划伤。周武见状,回身一脚踹飞佐佐木,长戟转向高天禄,与陆乘风合力夹击。
高天禄腹背受敌,心慌意乱,被周武一戟刺穿左肩,长剑脱手。他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刚刚杀过来的周虎一刀砍中双腿,跪倒在地。“高天禄,你勾结倭寇,残害同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周武怒喝一声,长戟刺入高天禄的心脏,将其挑飞出去。
佐佐木眼见高天禄身死,军心瞬间大乱,自知大势已去,当即召来麾下亲卫死士断后。这些死士皆是他自幼栽培的心腹,个个悍不畏死,当即以血肉之躯结成坚盾般的防线,拼死阻拦追兵。待周武等人肃清这批死士,佐佐木早已率领少量残兵冲向城门,已然冲出近百丈之远。此时再想组织兵力追击,已然太过仓促。周武见状,反手从背后取下铁臂弓,搭箭拉满,弓弦嗡鸣间声震四野:“佐佐木——哪里逃!”
箭离弦如流星贯日,佐佐木身旁两名亲信奋身扑挡,箭矢接连穿透两人胸膛,去势未减,正中佐佐木肩胛。虽未及要害,却撕开一道狰狞伤口,血流如注,佐佐木身形踉跄,狼狈不堪。
“大将军神射,百丈之外竟有如此威力,堪比当年九原虓虎!”陆乘风高声赞叹。周围将领亦纷纷振奋附和,甲胄碰撞之声混著呐喊此起彼伏:“大将军此箭惊天动地,直破云霄!”“一箭穿双甲,余势仍能重创敌首,这般力道鬼神难挡!”最终,佐佐木在数百残兵护送下,仓皇逃向琉球北部海域,直奔墨鱼湾方向。
此时,那霸港的倭寇已基本肃清,仅剩少数残敌在顽抗。周武下令:“搜查全城,解救被掳百姓,收缴粮草军械,凡顽抗者,格杀勿论!”
将士们分头行动,很快从城中地窖和营房里解救出数千名沿海百姓。这些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少人身上带着伤痕,见到大齐水师,纷纷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周武看着眼前的惨状,眼中怒火更盛,下令将查获的粮食分发给百姓,又派人医治受伤的百姓。
随后,周武与陈阿福率军奔赴石垣岛、宫古岛,一路清扫倭寇残余势力。两处岛屿的寇巢本就兵力薄弱,见那霸港已破,军心涣散,不堪一击。周武大军所到之处,倭寇或逃或降,短短数日便彻底肃清两岛残寇,收缴大量军械粮草。
当周武率领水师返回那霸港时,陆乘风已将城中整顿完毕,街道上虽仍有战火痕迹,却已恢复秩序。刚入港口,便见赵毅与周虎并肩立在码头,周虎手捧一方木匣,快步迎上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叔父!小侄幸不辱命!佐佐木逃至墨鱼湾时,已被赵将军的伏兵团团围住。这厮被叔父那一箭已射得身负重伤,又经过一路奔逃,早已失血过半,奄奄一息,根本无力抵抗,小侄亲手斩下他的狗头,特来复命!”
说罢,周虎打开木匣,佐佐木的首级赫然在列,脸上仍残留着惊恐与痛苦。赵毅补充道:“将军,我等依计在墨鱼湾设伏,待佐佐木残军进入包围圈,便以火油、飞石猛攻,倭寇死伤大半,佐佐木本就重伤在身,当场被周虎生擒,随后伏法。”
周武俯身扶起周虎,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好小子,干得不错!”
周虎连忙躬身道:“小侄不敢居功!全赖叔父那惊天一箭,重创佐佐木,否则哪能如此轻易得手?当时即便让这厮侥幸逃脱,也必因失血过多而亡。叔父神射堪比当年虓虎吕布,当称‘东海虓虎’!”
话音刚落,身旁的将领们纷纷附和:“将军神勇,东海虓虎之名,实至名归!”“东海虓虎!荡平倭寇!”欢呼声此起彼伏,从码头传遍全城,渐渐响彻整个水师军营,成为全军将士对周武的敬称。
周武正欲开口,一名斥候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琉球北部海域传来消息,石垣岛、宫古岛的残余倭寇,竟与东瀛萨摩藩的船队接上了头,看样子是要逃往东瀛寻求庇护!”
周武眉头紧锁,目光望向北方海域,心中暗忖:萨摩藩此举,分明是有意介入,东南海疆恐再无宁日。他当即下令:“乘风,你继续留守那霸港,安抚百姓,整顿防务;赵毅,与我一同清点兵力,补充军械;周虎,你率本部人马休整一日,明日随我追击倭寇残部船队!”
海风渐起,吹动着帅旗猎猎作响,周武知道,这场海战的胜利,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序幕,与萨摩藩的交锋,已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