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久未见的李德全，竟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地来了北五所。
他如今在内务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崔德贵倒台后，他虽未受牵连，却也失了靠山，处处受排挤。
“娘娘……贵人安好。”
李德全赔着笑脸，将食盒放下。
“奴才……奴才弄到些时新糕点，特来孝敬您。”
林晚栀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中明了。
这是来探风声，也是来寻新主子的。
她如今虽落魄，但皇帝对她态度暧昧，李德全这等钻营之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李公公有心了。”
林晚栀神色平淡，示意他坐下。
“如今这宫里，风波不断，你能来看我，倒是有心了。”
“贵人言重了！奴才一直念着贵人的恩情！只是如今……唉，贤妃娘娘那儿……小皇子这一去，宫里更是人人自危……”
“是啊，贤妃姐姐真是可怜。听闻她最爱用的‘百蝶穿花’香，如今闻着，只怕更是触景生情了。”
“贵人有所不知，说来也怪，小皇子出事前几日，贤妃娘娘宫里的香好像就断过一阵，说是内务府送去的香料受了潮，新调的香味道似乎……淡了些许。不过这都是小事，没人留意。”
香料断供！
味道有变！
林晚栀心脏狂跳！
这绝非巧合！
太后的暗示，李德全的证词，几乎指向了同一个可能——有人在那段时间，对贤妃的熏香做了手脚！
她强压激动，又和李德全闲聊几句，便让他走了。
线索有了，但如何验证？
又如何让皇帝知道？
当夜，一场“意外”发生了。
北五所年久失修，林晚栀“不慎”打翻了烛台，引燃了帐幔。
虽被及时扑灭，但她因“吸入浓烟，受惊过度”，竟“一病不起”，高烧说明话。
消息报到御前，皇帝只淡淡一句“着太医好生照料”，便再无下文。
但次日深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北五所林晚栀的“病榻”前。
是影。
“娘娘。”
影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眼中带着询问。
林晚栀立刻从“昏睡”中清醒，快速而清晰地将太后的提示、李德全的证词以及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最后将那小盒香灰交给影。
“此物可疑，或与皇子夭折有关。需立刻秘密查验此香灰成分，并查清贤妃宫中近日香料来源、经手之人！要快，要绝密！”她语气急促而坚定。
“娘娘放心。”
随即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三日后，养心殿密室。
萧景玄看着影呈上的密报和太医正的验毒结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验毒结果显示：那香灰中，混有一种极罕见的异域迷幻草药“梦罗绮”的残渣。此香少量使用有安神之效，但若长期嗅闻，会逐渐侵蚀心神，令人产生幻觉，精神涣散。若在特定时间加重药量，可致人癫狂甚至猝死！
内务府的记录也查明：贤妃皇子溺亡前半月，其宫中“百蝶穿花”香的确因“受潮”更换过一批。经手的太监，在皇子出事后第三天，便“失足”落井而亡！
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贤妃之子，并非意外溺亡，而是被人用这种隐秘的毒香，先乱了贤妃（或其身边宫人）的心神，再制造了“意外”现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能有能力、有动机对贤妃及其子下此毒手的，宫里能有几人？
皇后？
还是……其他潜藏更深的人？
“青鸾……果然藏在宫里！”
萧景玄一拳砸在御案上，眼中杀意沸腾。
沈芸临死之言，竟是真的！
“皇上，”
影低声道。
“林贵人……如何处置？她此次，立了大功。”
萧景玄沉默良久，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
他想起林晚栀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这个女人，在绝境中，依然能为他找到最关键的突破口。
她是一把绝世利刃，但用不好，也会伤及自身。
“告诉她，”
萧景玄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朕许她戴罪立功。给她一个机会，找出‘青鸾’。需要什么，朕让影配合她。但若找不出，或是走漏了风声……”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
北五所内，林晚栀收到了影带来的口谕。
她没有意外，也没有欣喜。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皇帝终究还是将她推到了最前线，去进行这最后、也是最危险的狩猎。
找出“青鸾”，她或有一线生机；找不出，或是成了弃子，便是万劫不复。
她没有退路。
将窗推开一条缝，寒冷的夜风涌入。
林晚栀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坤宁宫的方向——皇后，会是你吗？
还是说，这深宫之中，还藏着一条更毒、更隐蔽的毒蛇？
狩猎，开始了。
养心殿的口谕，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林晚栀牢牢锁在了这场最后的狩猎中。
她没有选择，只能前进。
坤宁宫，皇后上官婉的寝宫，如今成了林晚栀首要的怀疑目标。
皇后有动机——贤妃曾是她的劲敌，协理六宫权分走了她的权力；
皇后有手段——执掌凤印多年，宫中势力盘根错节；
皇后也有嫌疑——太后暗示的“百蝶”香，皇后宫中亦有使用。
但，没有证据。
皇后深居简出，行事谨慎，几乎不留任何把柄。
“不能从皇后本人入手。”
林晚栀对影分析。
“她在明，我们在暗，但她在暗处的根，比我们深得多。必须找到一个缺口，一个能接触到核心秘密，却又可能被动摇的人。”
“坤宁宫掌事宫女茯苓，跟随皇后二十年，心腹中的心腹。但此人对皇后忠心不二，几乎无懈可击。”
“几乎，不代表绝对。”
林晚栀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是人，就有弱点。茯苓的弱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