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动轮椅,面向克拉克。
台灯的光,在他俊美而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艾伦。”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相信万有引力吗?”
克拉克愣住了,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问这个。
“当然。”
“在牛顿发现它之前,它就不存在吗?”
“”
克拉克瞬间明白了顾承颐的意思。
顾承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执拗的弧度。
“万物皆有规律,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正确的观测方法。”
他的手指,在轮椅的金属扶手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轻叩着。
“我们面对的不是玄学。”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我们的工具还太落后。”
“如果现有的尺子量不出它的长度,那就证明我们的尺子错了。”
“我们需要的,不是向未知妥协。”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刺克拉克的内心。
“是去创造一把,新的尺子。”
克拉克的心脏,被这番话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顾承颐,那个坐在轮椅上,身体孱弱,却拥有着神明般意志的男人。
他看到了那种独属于顶级天才的,近乎疯狂的偏执。
一种不承认世界存在“不可知”的,绝对的理性与自信。
他知道,这个项目,不会停止。
在顾承颐这里,没有“无能为力”这个选项。
要么成功。
要么,在通往成功的路上,耗尽所有。
就在实验室的低气压快要将人逼疯的时候。
主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孟听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麻长裙,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熟悉的保温杯。
她的出现,像一缕温暖的春风,吹散了这间充斥着金属、数据与挫败感的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
他们的眼神复杂。
有好奇,有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她就是那个“玄学”的源头。
是他们这群顶级大脑,耗费了无数资源也无法破解的,那个“谜”。
孟听雨没有在意那些目光。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坐在轮椅上的顾承颐。
也感受到了他身上,以及周围每一个人身上,那种沉甸甸的,名为“瓶颈”的滞涩气息。
她走到顾承颐身边,将手中的保温杯递给他。
“刚熬好的,润肺的。”
顾承颐接过,杯身还带着温热的暖意。
他拧开盖子,一股清甜的草木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味道,与实验室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听雨的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数据屏幕。
上面布满了她看不懂的曲线和公式。
但她能“看”懂。
她能“看”到,那些经过封装的产品样本里,那股原本应该充盈饱满的,淡金色的“气”,变得何等稀薄、涣散,几乎微不可见。
而她亲手熬制的汤羹里,那股“气”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流转,生生不息。
她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转过身,看向那一双双充满了困惑与挫败的眼睛。
那些世界上最聪明的头脑,此刻,像一群迷路的孩子。
孟听雨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安抚人心的微笑。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或许,我可以成为你们的‘观测仪器’。”
一句话,让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科学家,包括刚刚被顾承颐“教训”过的克拉克,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观测仪器?
她?
用什么?肉眼吗?
孟听雨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她径直走到实验台前,那里并排摆放着两份样本。
一份是她带来的原品,一份是实验室的复刻品。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向复刻品的样本瓶。
“你们的步骤,在将汤羹转化为固体的过程中,破坏了‘气’的稳定结构。”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它就像一个完整的肥皂泡,被你们用最精密的方法,戳破了。”
肥皂泡的比喻,让科学家们微微皱眉,却又觉得异常形象。
“而我”
孟听雨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样本上。
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光流转。
在她的视野里,物质世界褪去了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不同强弱、不同颜色的“气”的流动。
“我能看见。”
她轻声说道。
“我能看见它的形态,它的强弱,它在哪个步骤开始流失,又在哪个环节彻底消散。”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们需要一把新的尺子。”
她抬起头,目光与顾承颐在空中交汇。
“现在,尺子来了。”
她决定亲自参与到研发中。
用她独一无二的“望气”之术,为这群迷失在未知领域里的现代科学家,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整个实验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们看向顾承颐,想从这位最高领导者的脸上,看到一丝否定或者质疑。
但他们失望了。
顾承颐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反而,是一种了然。
一种棋手终于等到最关键那枚棋子的,深沉的笃定。
他看着孟听雨,看着她自信而平静的侧脸。
他知道。
他的“听雨计划”,他那看似疯狂的构想,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拥有了成功的可能。
她不是玄学。
她就是那把,他一直在寻找的,能够度量“生命能量”的,独一无二的尺子。
古老的医道传承,与最前沿的现代科技。
在这一刻,即将真正地,融为一体。
未名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嗡鸣作响。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之前孟听雨带来的草木清香形成鲜明对比。
巨大的数据屏幕上,晦涩的曲线和公式无声地流动着。
科学家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困惑,他们的眼神在顾承颐和孟听雨之间来回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