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几乎在灰隼教官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静止的人群骤然爆发出行动。大部分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凭借着本能和一股血勇,一头扎进了茫茫山林,瞬间便被浓密的树木和渐褪的夜色吞噬。
冷清妍却没有急于动身。
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黎明前清冷潮湿的空气,迅速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环境。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为群山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她快速辨识着远处显著的山峰走向,记忆着山谷的入口方位,并在心中以那几盏尚未熄灭的昏黄灯光为原点,创建了一个粗略的方位坐标系。
前世在更恶劣环境下求生的经验,让她深知在这种未知地域,盲目乱窜等于自杀。方向、水源、庇护所,是生存的三要素。
她没有跟随大流选择看似好走的山谷,反而看准了侧翼一道植被相对稀疏、岩石裸露的山脊。这条路线视野更开阔,便于观察和定位,虽然攀爬更耗体力,但也能有效避开大部分一窝蜂涌向低洼地带的竞争者,以及可能潜伏在那里的“猎人”。
拎起行李,她如同灵巧的岩羊,开始沿着徒峭的山脊向上攀爬。军靴牢牢抓住粗糙的岩石,每一步都稳健有力。沉重的书箱此刻成了负担,但她调整着呼吸和节奏,速度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攀上山脊,天色又亮了几分。她找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后方,暂时放下行李,再次仔细观察。下方山谷中,隐约可见一些身影在林木间快速穿梭。她没有停留太久,确认了大致方向后,便沿着山脊线继续向深山进发。
她的目标明确:首先找到稳定的水源。
根据植被的分布和山势的走向,她判断水源很可能存在于山脊另一侧的背阴谷地。她小心地穿行在林木之间,耳朵捕捉着风带来的细微声响,鼻翼微动,感受着空气中湿度的变化。
约莫一个小时后,她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潺潺水声。精神一振,她循声而去,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果然发现了一条隐匿在乱石间的小溪。溪水清澈,从山涧流淌而下。
她没有立刻扑上去痛饮,而是警剔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才蹲下身,先用溪水湿润了嘴唇和喉咙,缓解干渴,然后才用军用水壶缓慢地接满。她知道,在极度干渴后暴饮,反而对身体有害。
补充了水分,接下来是食物和庇护所。
她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一段,选择了一处地势稍高、背风干燥且靠近水源的缓坡。这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天然屏障,侧面还有茂密的灌木丛,易于隐蔽。
放下行李,她立刻开始行动。从行李袋中取出多功能军刀,这是奶奶黎佩文想办法为她准备的,在这个年代算是稀罕物,她砍下一些坚韧的树枝和藤蔓,利用岩石和灌木的依托,迅速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足以容纳一人蜷缩躲避风雨的a字形窝棚,并用大量的落叶和断枝进行了伪装。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升高,林间雾气散去。腹中传来清淅的饥饿感。
她没有动用行李中那点可怜的应急口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自然环境。辨识可食用植物是基础技能,很快,她就在附近找到了几丛熟悉的野韭菜和蕨菜嫩芽,小心采摘下来。
但植物提供的能量有限,她需要蛋白质。
她注意到溪边松软的泥土上有一些新鲜的、细小的爪印。是野兔的痕迹。她削尖了几根硬木签,在几处可能是野兔路径的地方,设置了几个简单的触发式陷阱。这种陷阱效率不高,但胜在隐蔽,不耗费太多精力。
设置完陷阱,她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枯枝和引火物,在远离窝棚、且岩石能阻挡火光和烟雾的一处凹地,用军刀刮取镁粉,熟练地生起了一小堆火。火焰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带来了安全感。
就在她将洗净的野菜用宽大的树叶包裹好,准备埋入火堆馀烬中煨熟时,一个陷阱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她迅速起身查看,只见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被木签刺穿了后腿,正在挣扎。
手起刀落,她给了它一个痛快。拎着还在滴血的野兔回到火堆旁,她动作麻利地剥皮、去除内脏,用溪水清洗干净,然后用一根削尖的树枝串好,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油脂滴落在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随着山风飘散开来。烤肉的金黄色泽和诱人香气,与周围原始、粗糙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就在这时,侧前方的灌木丛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冷清妍翻动烤肉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角的馀光已然瞥见灌木丛后一闪而过的、带着贪婪和渴望的视线。那不是野兽,是人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仿佛毫无察觉,继续专注地烤着兔肉,甚至故意让肉香飘得更远。内心却已警剔起来。能悄无声息摸到她附近,对方显然也不是庸手。是同样参加选拔的学员,还是教官口中的“猎人”?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烤着肉,一边暗中评估着对方的距离、可能的位置以及周围的撤退路线。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上,实则已经握紧了冰冷的军刀刀柄。
兔肉终于烤好,外焦里嫩。她撕下一条兔腿,不紧不慢地吃着,姿态从容,仿佛只是在享受一顿寻常的野餐。暗地里,全身肌肉却已悄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灌木丛后的呼吸声似乎粗重了一瞬。
就在冷清妍吃完最后一口肉,将骨头丢进火堆,准备起身的刹那。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小巧的、带着红色尾翼的演习用弩箭,如同毒蛇般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直取她的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