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上了醉月轩二楼,一个瓷碗就猛地砸到他们脚边。
尖刻的声音响起:
“萧珩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他身旁那群贱奴故意拦着他不让他来见本小姐?”
烈锋听到她这么说,横眉竖目就要发怒,墨沉面无表情,脸色却也阴沉。
这个尚书小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早就看得清楚。
墨沉说:
“王爷不会来了。”
沉玉璃:“怎么可能?他从来都没失约过。”
墨沉说道:
“从前没有,以后却未必。沉小姐赠的香囊如果喂了狗,狗能不能活着都难说。好手段。”
沉玉璃微微一慌,掐紧了自己的手心:“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墨沉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沉玉璃上前几步想抓住他,谁知道却听一声破空之声,一把短刀飞过去,割破她的长袖,钉到梁柱之上,深嵌其中。
烈锋眉眼下压,五官狠厉:“沉小姐,今日只是一个警告。”
烈锋紧跟着墨沉便回到了王府。
等他们两个走了之后,沉玉璃气得一把就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目眦欲裂。
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珩头次失约,连萧王府的下人都如此不给她面子?
岂有此理!
发泄完之后,她甩袖留下一句话:“这些破烂记到王府帐上!”
从前她在外惹了任何祸事,萧珩都会帮她解决。
掌柜慢悠悠从柜台后踱步而出,手里抖着一张字条:
“沉小姐,王府的墨沉大人方才特意交代--‘沉氏一切开销,与王府无关’。还有您砸的所有茶具,都被计算,统共二百八十两。”
沉玉璃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让丫鬟掏银两。
丫鬟颤声禀报:“小姐……咱们只剩下三百两了,回府的车马钱……”
她用手一耳光抽丫鬟脸上:“贱婢,谁准你多嘴?”
最后扔下银票,裙摆还沾着茶渍却只能狼狈离开。
心中却无比愤怒地想道:“萧珩,今日之辱,我定让你百倍奉还!”
王府偏室之中,
陆棠被搁在紫檀方桌之上,小腿短短,悬空着够不着地,嚎啕大哭:
“我哪里说错了,全都是真的!”
萧珩看着自己手里刚解下来的玉带扣,被她嚎得头疼。
自己还没开始揍吧?
“你知不知道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种话,若是被旁人听了传出去,我们摄政王府会有什么后果?”
萧珩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陆棠:“这不都是你自己会做的好事吗,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陆棠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攥紧拳头。
“坏爹爹、臭爹爹。”
“……我几时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更别提那造……这可是会被砍头的!”
陆棠理直气壮:“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中了离魂散神志不清,可不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吗?如果不是有我在,你都中招了。”
墨沉眼睛微微一闪,烈锋挠了挠头发,小声说:
“好象还真有点道理。”
如果不是小郡主,王爷把那香囊藏在自己身上八十年,他们几个糙老爷们都不会发现的。
陆棠谈到这个,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挺起小胸膛,似乎骄傲至极。
“要不是你是我的种,我会管你这么多事情吗?遇到我这么一个小福星,你就偷着乐吧。”
萧珩:“……”
陆棠继续说:“虽然你是我爹,但是在我心里是把你当儿子看的,你身边危险太多,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安度晚年,不蹲大牢,还会帮你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让你知道世界上真正可靠的只有我和我娘,哦还有奶奶。”
陆棠最后下了一个结论,掷地有声:
“以后天塌下来你也不用怕,你的强来了!”
萧珩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
陆棠很高兴他这么懂礼貌,这样就不用自己再教了。
“不用谢。”
于是她高兴地从桌子上跳下来,那小身体敏捷得跟什么似的。
“烈锋哥哥、墨沉哥哥,你们陪我去玩丢手绢好不好?”
烈锋一愣:“那不是小女孩玩的吗?”
他跟墨沉都多大了,玩这个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谁知墨沉揽住了他的肩,说:“好,去吧。”
多跟小郡主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打听到什么。
陆棠带着两大侍卫走了,这偏室里一下就人去楼空,只剩下萧珩一人了。
萧珩看着他们三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渐缩小成一个点,最后消失,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
陆棠在王府里面撒开脚丫子玩了好几天。
可以说全府上下都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天真烂漫又冰雪聪明的小郡主。
而老夫人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他儿子如今二十又六,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如今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子嗣,也算是解决了她半件心头大事。
这天老夫人把萧珩叫到跟前:
“那孩子与你幼时一模一样,语气神态都象极了你……”
萧珩难以置信:“娘,我小时候有那么讨打?”
“……”老夫人端起茶盏:“宗族里那些老东西总说我们这一支子嗣单薄,如今有了这孩子,倒能堵住悠悠众口,我想是时候挑个时间,把她的身份确定下来了吧?”
萧珩明白了,这是要让陆棠上族谱的意思。
可是……
“娘,陆棠的出身并不光彩,是她生母给我下药还囚禁于我……这实在是奇耻大辱……”这短短几句话萧珩说得磕磕绊绊,似乎颜面尽失。在老夫人的注视下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夫人听他说到后面,将鸡毛掸子扔到桌上,表情都冷了下来。
“萧珩,你是不是男的?”
萧珩:“……?”
“你随你爹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刀剑穿胸都不皱眉头,如今倒为了这点子事情矫情?”
见萧珩仍然表情不好,她拍案而起:
“当年你爹纳妾,我可说过半个不字?男子汉大丈夫,被姑娘家亲近几下就哭天抢地、懊悔万分,不知道地以为你是个破坏了清白的闺秀!”
一番话说得萧珩面红耳赤。
可却又无法反驳,他再没皮没脸也说不出“难道男人就没有贞洁吗”这种话。
门外传来陆棠的银铃一般的笑声。
这几日烈锋日日陪她玩耍,叫她与这个护卫极其亲近,连刚进府认爹的那点矛盾都抛之脑后了。
萧珩继续说道:”可是儿子在朝中备受瞩目,若是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子嗣,岂不惹人怀疑,更别说玉璃知道这件事又会怎么想我?我……”
兜兜转转,他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了。
老夫人冷冷:“知子莫若母,你如此抗拒,无非就是对她生母无情,却对沉玉璃有情。”
萧珩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可是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对了。
老夫人见到自己儿子执迷不悟,一时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早知这样,那日沉家小姐及笄礼上,她是万万不会将自己这个蠢儿子带过去的。
老夫人愤愤道:“真不知道那沉家小姐给你下了什么药,叫你这样执迷不悟!你非得狠狠在她身上栽个大跟头才是!”
听到其中的“下药”,萧珩眼神一闪。
老夫人继续道:
“罢了,本来就对你没有抱任何期望。”
然后对身旁的侍女说:
“明日巳时,吉星高照,正好开祠堂,将那孩子记在嫡系名下,你去通知一下、稍作安排。”
那侍女名叫翠屏,是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当下便应了一声“是”。
萧珩难以置信,猛地抬头:
“母亲既然已经决定,何必再来问我?”
老夫人说:
“问你是给你留几分颜面,血脉之事,哪里由得你任性?”
老夫人虽然平日里和颜悦色,但是一旦遇到大事,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气质就显露出来。
萧珩感觉世界都受到了冲击。
问你是给你留几分颜面。。
给你留几分颜面。。
留几分颜面。。
颜面。。
“……”
萧珩浑浑噩噩的就要离开这里,推开门--
“砰!”
门板直接拍在正撅着屁股扒门缝的烈锋脸上,他捂住鼻子“嗷”一声蹲下,指缝里缓缓流下两道鲜红。
陆棠的小手还保持着扒拉门缝的姿势:“爹爹……?”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