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
齿轮公爵那颗镶嵌在蒸汽引擎顶端的半个人类头颅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只浑浊的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无尽的暴怒所吞噬。
“你竟然敢说我丑？！”
“轰——”
随着他情绪的波动，他身下那台庞大的机械躯壳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背后的六根排气管同时喷出了浓烈的黑烟，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蒸汽怪兽在咆哮。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瞬间又升高了几度。
“无知！肤浅！愚蠢的碳基生物！”
公爵的声音通过胸口那个巨大的铜制扩音器轰鸣而出，震得大殿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你懂什么叫美吗？看看你那脆弱的皮肤，一划就破！看看你那柔软的骨头，一折就断！你会流血，会生病，会衰老，会因为一点点辐射就溃烂而死！”
公爵挥舞著那一双巨大的、由液压钳和链锯组成的机械臂，在空中挥舞，发出令人胆寒的破空声。
“而我！我是永恒的！钢铁不会感到疼痛，齿轮不会感到疲惫，蒸汽就是我的血液！在这个被诅咒的废土上，只有摒弃那软弱的肉体，拥抱伟大的机械，才是唯一的真理！”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随着他的怒吼，周围那些半人半机械的“信徒”们纷纷跪倒在地，用金属的肢体敲击着地面，发出狂热的呐喊：“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声浪如潮，在这封闭的火山口内回荡，宛如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
林浩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被这种狂热的气氛所感染。他只是淡淡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
“机械飞升？”林浩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真正的飞升，是让机械成为人的延伸，而不是让人成为机械的零件。你们这不是进化，你们只是在逃避。”
“闭嘴！你这个守着宝山却不知道如何使用的蠢货！”
公爵似乎被戳中了痛处，他猛地按下了座椅扶手上的一个开关。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进化’！让你看看，为了在这个地狱里活下去，我们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轰隆隆——”
大殿四周的黑暗深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
原本封闭的四周墙壁，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巨大空间。
当看清那后面的景象时，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白狼，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一座工厂。
一座流水线式的、充满了血腥与机油味的人体改造工厂。
无数条挂钩在天花板上移动，挂著的不是猪肉，而是一具具失去意识的人类躯体。他们大多是健康的青壮年，甚至还有不少是从废土上抓来的掠夺者或难民。
在流水线的下方，是一排排手术台。穿着沾满血迹的橡胶围裙的“技师”们，正挥舞著电锯和激光刀，在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手术。
“滋滋——”
一个男人的双腿被齐根锯断，然后粗暴地接上了一对生锈的坦克履带；另一个女人的手臂被切除，换成了两把锋利的螳螂刀；还有一个老人，他的胸腔被完全掏空，塞进了一个正在突突作响的小型柴油发动机。
鲜血顺着手术台流淌，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溪流，滴入下方的岩浆池中，发出“滋滋”的蒸发声。
而在工厂的最深处，是一排排巨大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充满了淡黄色的防腐液，浸泡著的是一颗颗连着脊椎的人类大脑。
这些大脑并没有死亡，它们被连接在无数根电极和导管上，电极的另一端，连接着各种各样的机械载具——四足机器人、自动炮塔、甚至是挖掘机。
“看到了吗？”
齿轮公爵的声音中充满了病态的自豪。
“这就是我的杰作！我的军团！”
他指著那些浸泡在罐子里的大脑。
“肉体是会腐烂的，但思维可以永存！我将他们的大脑剥离，清洗掉那些无用的情感和恐惧，然后装入这些钢铁的躯壳中。他们不再需要吃饭，不再需要睡觉，不再畏惧寒冷和辐射！”
“他们是完美的战士！完美的工人！”
“铁手！”林浩突然感觉到身边的老人正在剧烈颤抖。
铁手死死盯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玻璃罐。那个罐子上贴著一个标签，写着编号和名字：“083 - 铁锤”。
那颗大脑连接着一台正在组装的重型液压机甲。
“铁锤”铁手的声音嘶哑，眼中流出血泪，“那是那是我当年的副官啊！他三年前失踪了我以为他死了”
“哦？你也认识他？”公爵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没错，他的意志力很强，是个极好的素材。他现在的思维处理速度是常人的十倍，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哈哈哈哈！”
“畜生！我要杀了你！！！”
铁手怒吼一声，举起那把改装气钉枪就要扣动扳机。
“别冲动！”林浩一把按住铁手。现在的冲动只会让他们陷入绝境。
林浩转过头，看着公爵，眼中的冷漠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冻结岩浆的寒意。
“你管这叫进化？”林浩指著那些被囚禁在机械里、生不如死的大脑，“这只是奴役。你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尊严，把他们变成了工具。”
“尊严？在废土上，尊严能当饭吃吗？”公爵不屑地说道，“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尊严！而我，赋予了他们永生！”
公爵操控著庞大的机械身躯，缓缓逼近林浩。那只巨大的独眼红光闪烁，扫描著林浩的身体，就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林浩。或者说，等待像你这样的‘完美素材’。”
公爵伸出那只还在滴著润滑油的机械爪，想要触碰林浩的脸，却被林浩侧身躲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是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吗？”公爵指了指自己那颗残缺的脑袋，“因为普通人的大脑承受不住太强的机械排异反应。我尝试过全身机械化，但我的神经系统在崩溃的边缘。我需要一副更完美的躯体，一副能够完美融合生物电和机械信号的躯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浩的胸口，那里，【机械火种】正在愤怒地律动。
“而你你是完美的。”
公爵的声音变得贪婪而猥琐。
“你的身体，你的基因，还有你那个所谓的‘火种’简直就是上帝为我准备的礼物！只要我把我的大脑移植到你的身体里，再配合我的机械技术，我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我就能统治这片大陆！甚至打上云端，取代高塔！”
“所以”
公爵猛地向后一缩，大手一挥。
“你以为这是宴会？不，这是手术室！”
“动手！除了那个男人的身体要保持完整，其他的全部杀掉！”
“咔嚓——”
随着公爵的命令，大殿四周的机关瞬间启动。
原本坚实的金属地板突然翻转，露出了下面翻滚的岩浆。只剩下几根狭窄的立柱供人站立。
“滋——！”
无数根隐藏在墙壁里的高压蒸汽管道突然爆裂，滚烫的白色蒸汽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遮蔽了视线。这种蒸汽中混合了高浓度的神经毒素，普通人吸入一口就会全身麻痹。
“带防毒面具！”林浩大喝一声，迅速按下面罩开关。
“吼——！！！”
迷雾中，几十双红色的眼睛亮起。
那些早已埋伏在暗处的机械奇美拉，以及那些身披重甲、手持链锯的“蒸汽狂战士”，发出了嗜血的咆哮，借着蒸汽的掩护，向着立柱上的三人扑了过来。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围猎。
在这样狭窄、高温、充满毒气且立足点极少的环境中，林浩他们的远程武器优势被完全废掉了。
“老板！看不见！热成像全是红的！”白狼端著枪，却不敢随意开火，周围到处都是高压蒸汽干扰。
“铁手！保护好自己！”
林浩没有拔枪。在这样的距离下，枪太慢了。
面对一只迎面扑来的机械狮子，林浩不退反进。他的双瞳瞬间变成了银色，【机械火种】全力爆发。
【领域展开：金属掌控】
“既然你想玩机械”林浩的手猛地抓住了那只扑在半空中的机械狮子的金属前腿。
“那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机械的主人！”
“给老子散架！！！”
林浩一声怒吼。
那只还在半空中的机械奇美拉，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它体内的所有螺丝、铆钉和连接轴，在这一瞬间同时松脱！
“哗啦——”
原本凶猛的钢铁怪兽，在林浩的手中瞬间解体，变成了一堆散落的零件，稀里哗啦地掉进了下方的岩浆池里。只剩下一颗依然在转动着电子眼的脑袋被林浩抓在手里。
林浩随手捏爆了那颗脑袋，冷冷地看向迷雾深处的齿轮公爵。
“手术开始了，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