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林海”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视野再次变得开阔，但也更加荒凉。这里是一片介于金属森林与南部冰原之间的缓冲区，地形破碎不堪。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如同陨石坑般的凹陷，那是战前地毯式轰炸留下的伤疤，如今虽被厚厚的冰雪填平，却依然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白色漏斗，时刻准备吞噬路过的旅人。
泰坦号以80公里的巡航速度在这些巨大的弹坑边缘穿梭。
核反应堆的运行状态堪称完美，源源不断的电力让车内始终保持着温暖如春的24度。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与窗外呼啸的风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滴滴滴”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全频段静默扫描状态的车载通讯系统，突然捕捉到了一组奇怪的信号。
那个声音很微弱，淹没在嘈杂的背景白噪音中，就像是深海里的鲸歌，断断续续，却有着某种固定的规律。
苏予猛地坐直了身体，原本正在给无人机编写新算法的手指瞬间停下，转而在通讯控制台上飞快敲击。
“怎么了？”林浩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放慢了车速。
“有信号。”苏予的神色有些困惑，同时也带着一丝兴奋，“不是那种掠夺者使用的简易对讲机信号，也不是自然界的电磁干扰。这是一组循环广播信号。”
她将那个信号从噪音中剥离出来，放大，通过车内的音响播放。
“滋滋滋滋-09灯塔滋滋指引”
声音模糊不清，显然经过了特殊的加密处理，或者是发射源的功率已经衰减到了极限。
“这是战前军方专用的加密频段，代号‘幽灵’。”苏予的眼神变得锐利，“这种频段通常只用于‘末日地堡’或者‘战略中继站’。它在呼叫友军，或者在指引方向。”
“能定位吗？”林浩问到了关键。
“正在尝试三角定位需要一点时间。”苏予的双手化作残影，“好了！捕捉到了！信号源就在我们东南方向十五公里处！那里有一个高强度的信号反射点！”
“十五公里，不远。”林浩看了一眼油表，“去看看。在这个缺乏地图指引的废土上，任何官方留下的信号都可能意味着珍贵的情报，甚至是补给。”
泰坦号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调转车头，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十五公里的距离，在核动力驱动的泰坦号脚下转瞬即逝。
随着距离的拉近，风雪似乎变得更大了，能见度降到了不足两百米。但在风雪的掩映下，一座孤零零的、巨大的建筑阴影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型信号塔。
它的主体结构由高强度的钛合金桁架组成，呈三棱锥状直插云霄。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雪侵蚀和极寒考验，它的主体依然屹立不倒，只是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像是一座冰封的方尖碑。
而在塔顶，一盏红色的航空障碍灯竟然还在顽强地闪烁著微弱的光芒，在灰暗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
“它还活着。”铁手趴在车窗上，看着那盏灯，“这塔起码有五十年历史了，居然还有电？”
“这说明它的能源系统还在运作。”苏予指著信号塔底部那个半掩埋在地下的混凝土基站，“信号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林浩并没有急着靠近，多年的废土生存经验让他养成了谨慎的习惯。
“苏予，释放‘蜂鸟’。全方位扫描。”
“明白。”
泰坦号顶部的舱门滑开，六架黑色的涵道无人机无声地飞出，像是一群幽灵，迅速散开，对基站周围进行拉网式侦察。
屏幕上，热成像画面并没有显示任何红色的生命体征。基站周围很安静，只有几只变异雪鼠在雪地里钻来钻去。也没有发现活动的自动防御武器。
“安全。或者是死一样的寂静。”苏予汇报。
“铁手，你留在车上看家，控制炮塔，随时准备支援。小雅也留在车上。”林浩解开安全带，穿上那件厚重的战术防寒服，又套上了一层简易的外骨骼装甲。
这是铁手利用这几天的闲暇时间，用地下城带出来的零件初步组装的雏形。虽然还没有覆盖全装甲，但液压助力功能已经能让林浩轻松举起半吨重的东西。
“苏予，带上你的数据包，跟我下去。我们需要那里的资料。”
“好。”
两人跳下车，踩着积雪，向着那座沉默的基站走去。
基站的大门是一扇厚重的气密钢门，上面印着已经褪色的军徽。电子锁的面板早就冻裂了，但这难不倒现在的林浩。
“机械火种，启动。”
林浩将手掌贴在冰冷的门板上。红色的光流顺着指尖渗入，那些锈死的齿轮和断裂的线路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清晰无比。
“开！”
随着一声低喝，林浩猛地发力。
“咔嚓——轰隆。”
沉重的气密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向内滑开。一股尘封已久的、带着陈腐霉味和臭氧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浩举起霰弹枪，打开战术手电筒，光柱切入黑暗。
基站内部并不大，只有几百平米。一排排黑色的服务器机柜整齐地排列著，大部分指示灯都已经熄灭，只有中央控制台上的一台主控电脑还亮着幽幽的绿灯。
而在角落里，躺着几具穿着军装的骸骨。他们死得很安详，似乎是在睡梦中离去的。
“天哪”苏予走到那台还在运行的电脑前，手指轻轻拂过键盘上的灰尘，“这是一座全自动化的海事导航中继站！它的能源来自地下的放射性同位素电池，也就是核电池，难怪能运行到现在。”
她迅速从包里掏出数据线，连接到自己的便携终端上。
“正在尝试接入防火墙等级很高，是军用级的稍微等我一下。”苏予咬著嘴唇，眼神专注。
林浩则警惕地守在门口，目光扫视著四周的雪原。
几分钟后。
“林浩，快来看这个！”苏予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我找到了！是海图！战前的完整近海海图！”
林浩走过去。
全息屏幕上，一张巨大的、详细的蓝色地图缓缓展开。
地图上不仅标注了战前的海岸线，还实时更新了现在的冰层分布、洋流走向，以及一片被称为“钢铁群岛”
“钢铁群岛”林浩看着那个位于南方海域的密集标记点，“那是什么？”
“根据基站的日志记载，在大灾变前夕，大量的巨型货轮、游轮和军舰被困在了结冰的近海，无法靠岸也无法出海。后来，幸存者们并没有放弃，他们将这些被冻结的船只通过吊桥和浮筒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海上城市群。”
苏予的眼睛亮得吓人：“那里有完整的工业体系，有贸易，有工厂，甚至可能有造船厂！日志上说，那里是目前南部最大的中立幸存者聚居地！”
“也就是说，那里有人，有很多物资，而且可能有我们需要的深海装备。”林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们的下一站，确定了。”
“数据下载完成了吗？”
“完成了，包括海图和周边的气象数据。”苏予拔下数据线。
“走，回车上。”
就在林浩转身的一瞬间，他那种经过无数次生死磨练出来的直觉，突然像针扎一样刺痛了他的后脑勺。
那是被锁定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浩猛地伸手按住苏予的脑袋，大吼一声：
“隐蔽！！！”
“轰——！”
一枚拖着蓝色尾焰的动能弹丸，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恐怖速度，狠狠地轰击在基站外墙上。
那面足有半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墙壁，瞬间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石像子弹一样飞溅，打在林浩的外骨骼上叮当作响。
如果刚才他慢半秒，他和苏予现在已经变成了碎片。
“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