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娄振华就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满脸歉意地来到了轧钢厂医务室。
看到何雨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的样子，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羡慕，连忙上前拱手道：
“何大夫，昨晚……昨晚真是让您见笑了！我这人一喝多就管不住嘴，胡说八道，还失了态，实在是……唉！”
他脸上写满了懊恼和尴尬。
何雨林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温和而包容的笑容，起身给娄振华倒了杯水：
“振华先生，您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之间，难道仅仅是雇佣关系吗？
经过昨晚，我更愿意把您当作一位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朋友之间，是不是就该相互包容，不必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他语气真诚，眼神清澈，仿佛昨晚那个被娄振华拉着称兄道弟、听他吐露无数“酒后真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娄振华闻言，心中大为感动，更是觉得何雨林此人胸襟广阔，值得深交，他连连点头：
“何大夫……不，雨林！你说得对！朋友，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相互包容！是我狭隘了！”
他不由得想起今早醒来的场景。
自己竟然是在客厅沙发上醒来的，而谭芸则坐在一旁默默垂泪。
他急忙询问，谭芸才抽抽噎噎地说，
他昨晚喝多了发酒疯，不光一个劲儿地许诺要带何雨林发大财，
还嚷嚷着要把惹上麻烦的老三娄振鹤介绍给何雨林认识。
这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向来谨慎，怎么酒后如此口无遮拦？
他当时就想搂住谭芸安慰，嘴上说着：“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回头我就带他做点生意，算是感谢他了。至于老三那边……还是算了吧，他这次怕是难过去了。”
没想到，谭芸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娇斥道：
“你还说！你昨天都没等人家何大夫走远，就对我动手动脚！
还好他是正人君子，没多看，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走！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说着，谭芸指着自己膝盖上几处明显的淤青，又捋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依稀可见的指痕，连头发都显得有些凌乱，带着哭腔道：“我到现在走路还打颤呢！”
娄振华当时就懵了，下意识地舔着脸笑道：
“我……我昨晚有那么……厉害吗？”
他几乎都记不起自己还有这等雄风。
当然也可能是他耍酒疯打的。
谭芸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委屈：“你怎么不行？你怕是太过兴奋了呢！反正你喝醉了断片了什么也不知道！！”
见说辞成功糊弄过去，谭芸高傲地清了清嗓子：
“好了，快去给雨林道个歉吧，然后早点回来。还有啊，我们今天去趟市场，给他买辆德国产的自行车吧。”
娄振华当时还搞怪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模仿着早年留学日本时的腔调：“哈衣！谭芸长官，我这就去！”
娄振华刚离开家不久，睡眼惺忪的娄晓娥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嘟着小嘴对正在整理旗袍的谭芸说：
“妈，昨晚你房间好吵啊，还有奇怪的声音……”
谭芸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忙蹲下身，强作镇定地替女儿整理衣领：“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肯定是你做梦了！”
娄晓娥歪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小脸上满是困惑：
“才不是做梦呢！妈，你昨晚怎么哭得那么开心？一会儿大声说不要了，一会儿又闹着说还要的……”
“娄晓娥！！” 谭芸惊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捂住女儿的嘴，脸颊烫得惊人，心脏砰砰狂跳，
“不准你瞎说！就是做梦！肯定是你在做梦！再乱说妈妈要生气了！”
娄晓娥看着妈妈又羞又急的样子，委屈地撇了撇小嘴，
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不解。
反正在这个娄家，娄晓娥打小就知道，自己庶出，除了妈妈谭芸，根本就没人疼！
听妈的，就不会有错的！
娄振华自然不知道家中这段令他后怕的插曲，
他此刻完全沉浸在何雨林营造的“朋友义气”氛围中，
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雨林啊，”他亲热地拍着何雨林的肩膀，
“你这个人，够意思！我娄振华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在四九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长条状小匣子，郑重地放到何雨林手中，压低声音：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昨晚答应你的……呃，一些合作，咱们从长计议。这算是尾款，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何雨林接过匣子，入手沉甸甸的。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两根黄澄澄的大黄鱼。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为难”，随即化为“盛情难却”的感激：
“振华兄，你这……太客气了！这让我如何是好？”
“诶！朋友之间，不说这些！”娄振华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
“你帮了我，我娄振华岂是知恩不报之人？收下，必须收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何雨林微微一笑，将木匣稳妥地收进了抽屉里，动作自然流畅。
看着那两根大黄鱼落入何雨林手中，娄振华心中最后一丝因为酒后失言而产生的疑虑和肉痛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笼络住人才”的满足感。
他却不知道，何雨林此刻心里正暗自摇头感慨：
“拿着娄振华开的工资，搂着他年轻貌美的姨太太，还得着他‘心甘情愿’送来的大黄鱼……这软饭吃的，真是……累并快乐着啊。为了革命工作，我这牺牲可真是不小。”
送走了心满意足、自觉挽回形象又加深了“友谊”的娄振华，
何雨林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娄振华这条线，算是初步稳固了。
接下来，就是利用这层关系，进一步渗透姨太太，完成组织上交待的任务。
现在有个很好的突破口，那就是娄家三爷娄振鹤的制药厂！！
正思索着呢！
医务室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推开门，老人笑眯眯的说，
“哟呵，我听说大清的儿子在这做了厂医，长得真俊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