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昆仑山巅的雪,看似静止,却在悄无声息间流淌、沉积。
石院外的白杨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转眼间,两年半的光阴从指缝间溜走。
张无忌盘膝坐在院中石板上。
朝阳初升,金辉洒落在他身上。
少年身量已拔高许多,肩背挺直,虽仍显清瘦,却再无当年病弱之气。
他双目微合,呼吸绵长悠远,每一次吐纳,周身三尺内的积雪竟缓缓融化,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
九阳神功,大成。
比那个“原本”命运轨迹里的他,快了整整三倍。
陈玄负手立在屋檐下,看着儿子周身流转的氤氲真气,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太快了。
快得超乎预期。
这两年半,陈玄并未一直守在院中。
九阳真经根基打下后,张无忌的修行步入正轨,寒毒尽除,体质更因至阳真气脱胎换骨。
陈玄便开始了他的“搜刮”之旅。
第一站,天山缥缈峰,灵鹫宫遗址。
断壁残垣深埋积雪之下,但他凭着对“原着”地形的模糊记忆,以及四世轮回对机关阵法的见识,硬是在冰封的秘窟深处,找到了当年虚竹留下的石刻。
北冥神功,海纳百川。
凌波微步,翩若惊鸿。
天山折梅手,包罗万法。
天山六阳掌,刚柔并济。
小无相功,不着形相。
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绝学,被他一一拓印、誊抄。
灵鹫宫深处尚有先人遗骸,他躬身三拜,取走传承,也算延续香火。
第二站,西域光明顶。
明教总坛早已非昔日繁华,但密道依旧。
他对乾坤大挪移心法的位置了如指掌——并非从阳顶天遗骸处取得,而是在更深处一间布满波斯文字的密室内,找到了完整的羊皮卷。
七层心法,奥妙无穷,尤擅激发潜力、挪移劲力。
他仔细研读,确认无误,方才收入怀中。
离去时,他在明教圣火祭坛前静立片刻,终究没有动那尊圣火令。
第三站,终南山后,活死人墓。
古墓派早已凋零,墓门被藤蔓深锁。
他找到水潭密道潜入,墓中空寂,唯有石棺数具。
在其中一具棺椁内,他发现了刻在棺盖内侧的《九阴真经》总纲,以及一幅描绘降龙十八掌精要的图解。
棺旁有一具女子骸骨,衣衫虽朽,身旁却放着一柄玄铁重剑的仿制品,以及几片雕翎。
神雕侠侣的后人,终究也归于尘土。
他将经文武学拓下,对着遗骸郑重三拜,封好墓门,悄然离去。
这些旷世绝学,连同他前几世所得的紫霞神功、独孤九剑、神照经,他并未私藏。
回到昆仑石院,他将所有秘籍一一摊开在张无忌面前。
“能学多少,看你的造化。”
张无忌没有让他失望。
少年的悟性高得惊人。
九阳真气打下的至阳根基,仿佛成了消化这些绝学的最佳熔炉。
北冥与九阳竟能相辅相成,凌波微步在他脚下生出玄妙变化,天山折梅手信手拈来便是精妙招式,小无相功催动各派武学浑然天成……
更难得的是心性。
或许是自幼多病,尝尽冷暖,又或许是杨蜜潜移默化的教导,张无忌并无寻常少年得志的骄狂。
他学武时专注沉静,闲暇时便安静读书,或是听母亲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杨蜜的教育,是另一条暗线。
她将现代世界的数理常识、地理天文、历史脉络,乃至一些基础的逻辑思辨,化作一个个有趣的故事,慢慢灌输给儿子。
张无忌听得入迷,常托着下巴问:“娘,天上真的有许多星星,每一颗都像太阳那么大吗?”“人真的能造出不用马拉、自己会跑的铁车吗?”
这些知识像一颗颗种子,埋进少年心里。
虽不能立刻开花结果,却拓宽了他的视野与格局。
如今的张无忌,谈起武学招式能引经据典,论起天下大势亦有独到见解,偶尔还能蹦出几句让陈玄都愣一下的“现代术语”。
真真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
此刻,张无忌缓缓收功,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内蕴,温润如玉,却又深不见底。
他起身,对陈玄行礼:“爹。”
陈玄走上前,伸手按在他肩头,内力微微一探。
经脉如大江奔流,真气浩瀚磅礴,却又圆融自如,收发由心。
“很好。”他只说了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杨蜜从屋内走出,手中端着热腾腾的早饭,看着院中并肩而立的父子,眼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吃饭了。”她唤道。
张无忌应了一声,快步走去帮忙摆碗筷,动作自然,毫无习武之人的骄矜。
他抬头,望向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该下山了。
有些恩怨,该了结了。
有些道路,该踏上了。
而张无忌这块璞玉,也该去真正的江湖里,接受风雨淬炼了。
“吃完早饭,”陈玄开口,声音平静,“我们收拾行装。”
杨蜜和张无忌同时看向他。
“去西域,金刚门。”陈玄眼中寒光一闪,“取黑玉断续膏,了结一桩旧诺。”
“然后,”他顿了顿,“回武当。”
“你师公和三伯,等得太久了。”
张无忌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杨蜜轻轻握住陈玄的手,掌心温暖。
两年半的蛰伏与积累,终于到了破茧之时。
昆仑的雪,依旧静静飘落。
但石院中的三人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