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的影子在身后渐渐淡去,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水墨。
山脚的集镇尚在晨雾中半醒,陈玄已挑好了一辆青篷乌木的马车。
“这车轴是新换的檀木,车壁夹了铁皮,”他叩了叩车厢,声音沉稳,“遇上刀劈箭射,也能挡一时。”
杨蜜轻抚过车内铺好的软垫,又将几床锦被叠在角落,这才将昏睡的张无忌小心安置。
孩子的小脸从裘衣中露出,呼吸细弱,她指尖在他眉心停了停,渡去一丝温润的紫霞真气。
“银两还够么?”她低声问。
陈玄从怀中取出钱袋掂了掂:“张三哥临行塞的,加上师父给的玉佩,够到昆仑。”他将一包药材放进车壁暗格,“这些是大师兄准备的丹参、黄芪,路上你给他续药时用。”
“另外,这世道,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多的是,随便抢一点就是了。”陈玄邪笑一声。
马车驶上官道时,日头已上了三竿。
路旁的景象渐渐变了味道。
武当山下的安宁被撕开裂口——田垄荒芜,茅屋倾颓,偶有面黄肌瘦的流民蜷在树下,眼神空洞地望着马车驶过。
一个妇人抱着啼哭的婴儿伸手乞讨,杨蜜掀帘递出干粮,却见那妇人身后不远处,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嬉笑着数收上来的铜钱。
“这世道,”陈玄握缰的手紧了紧,“比记忆里更不堪。”
杨蜜沉默放下车帘。
怀中的张无忌在颠簸中蹙了蹙眉,她轻轻哼起一首调子——那是另一个世界里,她曾哄睡时哼过的旋律。
黄昏将至时,马车驶入一道狭长山谷。
两侧峭壁如刀削,光线骤然昏暗。
陈玄忽然勒马。
前方十丈处,粗木钉成的路障横断道路。
二十余条人影从崖壁后转出,衣衫褴褛却手持刀斧,眼中闪着饿狼般的光。
为首的是个黑面大汉,袒露的胸膛上一道蜈蚣似的刀疤。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掠过马车,直勾勾盯向掀帘探看的杨蜜。
“哟,好俊的小娘子。”黑面虎咧嘴一笑,黄牙森然,“车、马、银子、女人,全留下,爷赏你们个痛快死法。”
陈玄眼中闪过杀机:“不知死活的东西。”
陈玄的身影如烟消散,在那瘦子身前凝实。
右手似缓实疾地按上对方胸口,武当绵掌的柔劲透体而入。
瘦子连惨叫都未发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三丈,撞在岩壁上,软软滑落。
笑声戛然而止。
黑面虎瞳孔骤缩,厉吼:“并肩子上!”
二十余人一拥而上。
刀光斧影罩向马车。
陈玄眼中有着冰冷无情,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出手即毙命。
身形如游龙穿入人群,左手并指如剑,点、戳、划、挑,独孤九剑“破箭式”施展开来,夺来的单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弧。
每一次挥动,必有一人咽喉见血。
杨蜜守在车帘前,袖中玉指连弹,三枚铜钱破空射出,将三个想绕后偷袭的山贼钉倒在地。
不过半盏茶工夫,二十三人已尽数伏尸。
血染红了谷道碎石。
陈玄立在尸堆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血腥味扑鼻,他却觉得心头平静无比。
黑面虎尚未死透,喉咙咯咯作响,手指痉挛地抓向怀中。
陈玄上前,从他衣襟里摸出一块铁牌,上刻狰狞虎头,背面有个“风”字。
还有一把孩童的银锁,染着血,刻着“长命百岁”。
他转身走向马车。
杨蜜静静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潭般的理解。
她递过一方素帕,陈玄接过,慢慢擦拭手上血迹。
“清理一下,”他声音平静,“别吓到后来过路的人。”
两人将尸首拖至崖边推落深涧,又搬开路障。
暮色彻底吞没山谷时,马车重新启程。
车轮碾过未干的血迹,碾向更深沉的夜色。
“这只是开始。”
杨蜜在车内,轻轻握住了昏睡中孩子微凉的手。
“我知道。”她说。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如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