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京州,晴。
清晨六点半,秋天的阳光刚刚染亮天际线,陈玄家的灯已经亮了。
厨房里,杨蜜正往保温饭盒里装早餐——小米粥,水煮蛋,还有几个精致的小笼包,是昨天陈玄特意去老字号买的。
“念岳,起床了!”她朝楼上喊。
儿童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陈念岳穿着一身崭新的校服——白衬衫,蓝裙子,红领巾还没系,揉着眼睛走下来。
“妈妈,困……”七岁的小丫头声音还带着睡意。
“今天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杨蜜把饭盒装进书包,又检查了一遍文具,“铅笔盒、本子、水杯……都齐了。去洗脸刷牙,爸爸在等你。”
楼上主卧,陈玄已经穿戴整齐。
他怀里抱着两岁的陈慕封,小家伙也醒了,正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爸爸刮胡子。
“封封看,爸爸刮胡子。”陈玄对着镜子,动作放慢让儿子看清楚。
慕封伸出小手,似乎想摸剃须刀,被陈玄轻轻握住:“这个危险,宝宝不能碰。”
小家伙也不闹,只是静静看着,然后转头看向窗外——那里,朝阳正从高楼间升起。
“爸爸,”他忽然开口,声音奶声奶气却清晰,“太阳……华山。”
陈玄手一抖,剃须刀差点刮到下巴。
华山。
这是慕封第一次主动说出这个词。虽然平时给他讲故事时提过,但从未刻意教过。
“封封说什么?”杨蜜走进来,也听到了。
慕封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手朝窗外比划:“太阳……像……华山的太阳。”
陈玄和杨蜜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
“对,”杨蜜走过来,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华山的太阳,也是这么漂亮。”
七点整,一家四口出门。
陈玄抱着慕封,杨蜜牵着念岳,书包在爸爸另一个肩膀上。
电梯里遇到邻居,是个退休的老教师。
“呦,念岳今天上学啦!”老教师笑眯眯的,“哟,这是弟弟吧?长得真俊!”
“李奶奶好!”念岳脆生生地打招呼,又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弟弟,叫慕封,两岁啦!”
“好好,都是好孩子。”李奶奶看着这一家四口,忍不住感慨,“你们这一家子,看着就让人羡慕。和和美美的。”
出了单元楼,晨风微凉。
杨蜜给女儿整理了一下红领巾,又检查了校服:“在学校要听老师话,和同学好好相处。”
“知道了妈妈。”念岳点头,又看向爸爸怀里的弟弟,“封封,姐姐要去上学了,你在家要乖哦。”
慕封伸出小手,抓住姐姐的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是他们姐弟间的小默契——慕封很少说话,但会用动作表达。
走到小区门口,已经有校车在等。
这是附近几所小学的专用校车,橙黄色,车身上画着卡通图案。
“念岳再见!”杨蜜挥手。
“爸爸妈妈再见!弟弟再见!”念岳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校车门关上,缓缓驶离。
透过车窗,能看到小丫头趴在窗边,还在挥手。
直到校车消失在街角,陈玄才轻声说:“孩子长大了。”
“是啊。”杨蜜接过慕封,小家伙立刻搂住妈妈的脖子,“时间真快,感觉昨天她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婴儿。”
一家三口慢慢往回走。晨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爸爸,”慕封忽然又开口,“姐姐……上学。”
“对,姐姐上学。”陈玄摸摸儿子的头,“等封封长大了,也要上学。”
“上学……学什么?”
“学认字,学算术,学很多有用的知识。”杨蜜柔声道,“还要学做人,学道理。”
慕封安静地听着,小脑袋靠在妈妈肩上,眼睛却看着路边的一棵树。
那棵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几片叶子飘落。
他伸出小手,接住一片落叶。
“秋天……华山也这样。”他喃喃道。
这话又让两个大人心头一颤。
杨蜜轻声问:“封封,你怎么知道华山秋天什么样?”
慕封看着手中的落叶,歪着头想了想:“做梦……梦到过。”
陈玄和杨蜜再次对视。
自从慕封会说话以来,偶尔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词,说一些不像两岁孩子会说的话。
他们从不过多追问,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也许,有些记忆真的会跨越时空,以某种方式留存。
也许,这就是轮回,是缘分。
回到家,把慕封放在儿童游戏区,杨蜜开始收拾屋子。
陈玄则进了书房——他最近在整理一本新书,叫《江湖药膳》,把笑傲世界里那些养生食疗的方子,结合现代营养学,写成普通人也能用的食谱。
“爸爸。”慕封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书房门口,扶着门框站着。
陈玄放下笔,走过去抱起儿子:“怎么了?”
“写字。”慕封指着桌上的毛笔。
陈玄笑了:“封封想学写字?”
小家伙点头。
于是陈玄铺开宣纸,磨墨,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握笔。
“这样,手腕要稳……”
出乎意料的是,慕封的握笔姿势竟然出奇地标准,简直像……练过很多年?
更让陈玄震惊的还在后面。
当他握着儿子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山”字后,慕封竟然自己拿起笔,蘸墨,在“山”字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华”字!
虽然笔画稚嫩,但结构竟然大体正确!
“这是谁教的?”陈玄忍不住问。
慕封看着自己写的字,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不知道……就会。”
杨蜜闻声过来,看到纸上的字,也愣住了。
夫妻俩沉默片刻,同时释然一笑。
“算了,”杨蜜轻声道,“孩子有孩子的缘分。只要他健康快乐,其他的,顺其自然。”
陈玄点头,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对,顺其自然。”
上午十点,陈玄带慕封去小区公园玩。
秋千架前,几个老人正在打太极拳。
慕封坐在婴儿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爷爷在打拳。”陈玄解释,“这是太极拳,能强身健体。”
慕封看了很久,忽然从婴儿车里站起来——他已经能走得很稳了。
然后,他摆了一个架势。
虽然小小一只,但那个起手式,竟然有模有样!
不是太极拳,而是……华山剑法的起手式!
陈玄心头剧震。
周围打拳的老人也注意到了,纷纷停下来看。
“哟,这小家伙,架势不错啊!”
“谁教的?这么小就会武术了?”
陈玄连忙上前,把儿子抱起来:“爷爷们夸奖了,他就是瞎比划。”
慕封却认真地说:“不是瞎比划……是……是剑法。”
一个老人笑道:“小朋友还知道剑法呢?看过武侠片?”
慕封不说话了,只是把小脑袋靠在爸爸肩上。
回家的路上,陈玄问:“封封,你怎么会那个动作的?”
慕封想了想:“做梦……梦里,有人教。”
“谁教?”
“一个……白胡子爷爷。”慕封声音越来越小,“他叫我……小师弟……”
陈玄脚步一顿。
是风清扬?还是……岳不群?
不,不可能。
那只是梦,只是孩子的想象。
但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又隐隐温暖?
中午,杨蜜做了简单的午餐。吃饭时,她问:“上午玩得开心吗?”
“开心。”慕封小口喝着汤,“看到爷爷打拳。”
“慕封还比划了一个架势呢。”陈玄笑着说,没提细节。
杨蜜温柔地看着儿子:“封封喜欢武术?”
“喜欢。”小家伙点头,“想学。”
“好,等再大一点,爸爸妈妈教你。”
“姐姐也学。”
“对,姐姐也学。”
午饭后,慕封睡午觉。
陈玄和杨蜜坐在客厅,泡了一壶茶。
“你说,”杨蜜轻声问,“慕封他……真的带着记忆吗?”
陈玄沉默许久:“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巧合,也许……真有轮回。但不管怎样,他是我们的儿子,这就够了。”
“是啊,够了。”杨蜜靠在他肩上,“我只是……有点想他们了。师父,师娘,非烟,平之,灵珊……”
“我也想。”陈玄握住她的手,“但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在那个世界,华山兴盛,江湖太平。这就是我们最想看到的。”
窗外,秋阳明媚。
下午三点半,该去接念岳了。
夫妻俩带着慕封,再次出门。
这次是步行——小学离小区不远,步行十五分钟。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家长。放学铃响,孩子们如潮水般涌出。
“爸爸!妈妈!弟弟!”念岳背着书包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汗。
“今天怎么样?”杨蜜蹲下身,给女儿擦汗。
“可好了!老师说我字写得漂亮,还让我当小组长!”念岳兴奋地说,“我还交了两个新朋友,一个叫小雨,一个叫明明!”
“真棒。”陈玄摸摸女儿的头。
回家的路上,念岳牵着弟弟的手,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
慕封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夕阳西下,把一家四口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小区门口那棵树下,念岳忽然说:“爸爸,妈妈,今天我们学了一首诗。”
“什么诗?”
“《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小丫头摇头晃脑地背。
慕封忽然接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字正腔圆,完全不像两岁孩子。
念岳惊讶:“弟弟,你也会?”
慕封愣了愣,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我不知道……”
陈玄和杨蜜相视,眼中都有泪光。
但他们笑了。
不管这孩子带着怎样的记忆,不管那些梦是什么,此刻,他是他们的儿子,是念岳的弟弟,是这个家最珍贵的宝贝。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回到家,晚饭,写作业,讲故事,洗漱睡觉。
当两个孩子都进入梦乡后,陈玄和杨蜜并肩站在儿童房门口,看着熟睡的女儿和儿子。
“今天,”杨蜜轻声说,“我送念岳上学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想起三十年前,在华山,师父送我们下山时的眼神。”她眼中泛起泪光,“就是今天早上,我们送念岳上车时,那种眼神——不舍,骄傲,又充满希望。”
陈玄搂住她的肩:“是啊。一代人送一代人,这就是传承。”
“我们传承给孩子的,会是什么呢?”
“是爱,是善良,是正直。”陈玄看着熟睡的孩子,“还有……那个江湖教给我们的,最重要的东西——守护。守护所爱,守护正道,守护心中的光。”
杨蜜靠在他肩上,笑了。
是啊,这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孩子们熟睡的脸上。
也照在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字,是陈玄写的:
“江湖已远,此心安处是吾乡。”
华山在远方,也在心里。
而他们此刻的安身之处,就是这个家,这个有烟火气、有爱、有希望的人间。
晨光会再次升起,孩子们会一天天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