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山风渐息,残阳将紫霄宫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玄目送灭绝师太愤然而去的背影,眼神微冷。
他自然察觉到了那老尼眼中刻骨的恨意——四世阅历告诉他,这等偏执之人,迟早会成为祸患。
“待此间事了,需寻个时机永绝后患。”他心中暗道,杀意一闪而逝。
转身时,却见张三丰与武当六侠仍立在殿中,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俞莲舟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震动与关切:“五弟,你方才所使的武功……”
“二哥,”陈玄——此刻他已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份——温声打断,“其中缘由,容我稍后细说。眼下有一事,关乎三哥。”
众人神色一凛,目光齐齐转向角落处那张轮椅。
俞岱岩坐在椅上,多年来残疾之身早已磨平了眼中锐气,此刻却仍因方才的激战而微微颤抖。
陈玄走至他身前,蹲下身,平视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三侠:“三哥,这些年,苦了你了。”
俞岱岩嘴唇翕动,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陈玄却继续道:“我知一种奇药,名曰‘黑玉断续膏’,产于西域金刚门。此药有续接断骨、重愈经脉之神效。纵是陈年旧伤,只要骨骼未彻底坏死,便有恢复之望。”
话音未落,满殿皆寂。
宋远桥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地,碎瓷四溅。
张松溪猛地踏前一步:“五弟,此言当真?!”
莫声谷更是直接红了眼眶:“三哥……三哥的腿真的有救?!”
张三丰白眉微颤,一步跨至陈玄身前,素来古井无波的眼中竟有波澜涌动:“翠山,你……你从何得知此药?可有把握?”
陈玄点头:“弟子机缘巧合得知此事,确有十分把握。只是此药为金刚门秘藏,取得不易,需从长计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俞岱岩身上。
这位卧床十余载的硬汉,此刻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陈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五弟……若真能……真能……”
他忽然转头,目光掠过陈玄,望向殿门外——那是殷素素方才离开的方向。
眼中闪过痛苦、挣扎,最终化作一片苍凉的释然。
“若你能治好我这残躯,”俞岱岩一字一句,声音虽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当年龙门镖局之事……我与殷姑娘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三弟!”“三哥!”
武当诸侠纷纷动容。
他们深知俞岱岩这十多年来日夜受恨意与残疾的双重折磨,此言出口,不啻于放下心中最沉重的枷锁。
陈玄郑重抱拳:“三哥放心,此事包在弟身上。”
张三丰长叹一声,抬手轻按俞岱岩颤抖的肩膀,老目之中隐有泪光:“好,好……若能如此,为师此生再无遗憾。”
暮色渐浓,众人情绪稍平,各自退去安排善后。
陈玄独坐殿前石阶上,远眺群山如黛。
他在等。
等那个与他共历四世、此刻正追击敌踪的女子归来。
一个时辰后,山道尽头掠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殷素素,或者说,杨蜜。
她轻功施展到极致,鬓发散乱,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十岁的张无忌。
然而她脸上没有救回孩子的喜悦,反而一片惨白。
“玄哥!”她飞身落至陈玄面前,声音发颤,“无忌……无忌他……”
陈玄心头一沉,接过孩子。
只见张无忌小脸青紫,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浑身却滚烫如火。
他伸手轻触孩子背心,一股阴寒刺骨的内力反弹而来——虽已被人以精纯内力护住心脉,但那寒毒如附骨之疽,仍在经脉中不断侵蚀。
“玄冥神掌。”陈玄咬牙,眼中杀机迸现。
杨蜜急道:“我追上那二人,与他们缠斗数十招,夺回了孩子,却已晚了一步……那为首的老者掌力阴毒无比,我虽击伤他右臂,却仍被他遁走。”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孩子身上的寒毒,我以紫霞神功暂时压住,但这毒……怪异得很,如活物般难以根除。”
陈玄将孩子交还她怀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四世轮回,他经历过太多生死险境,此刻越是危急,越是不能乱。
“玄冥神掌的寒毒,至阴至毒,”他沉声道,“寻常内力难以化解。需以至阳至刚的内功心法,徐徐驱除。”
他脑海中飞速掠过诸般武学记忆——《九阳真经》至阳至刚,正是此毒克星。
只是如今九阳真经散落各方,远水难救近火。
“先回房。”他揽住杨蜜肩膀,“以你我二人内力交替护住孩子心脉,再寻根治之法。”
杨蜜重重点头,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四世相伴,她见过他力挽狂澜,见过他扭转乾坤,此刻却因怀中这小小生命的脆弱而心颤。
二人正要转身,身后传来张三丰苍老而凝重的声音:
“把孩子抱到为师静室来。”
陈玄回头,见师父不知何时已立在殿门处,目光落在张无忌青紫的小脸上,悲悯中带着决然。
“这玄冥神掌的寒毒……”张三丰缓步走来,伸手轻抚孩子额头,一股精纯平和的太极内力缓缓渡入,“为师或可一试。”
夜幕彻底笼罩武当山。
紫霄宫中烛火通明,一场与死神争夺幼小生命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陈玄心中,除了救子之急切,更深深烙下了两个名字:
玄冥二老。
金刚门。
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