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封结婚时,三十二岁。
这在陈家算晚婚——念岳二十八岁就出嫁了。
但陈玄杨蜜从不催他,只说:“缘分到了,自然就结了。”
慕封的缘分,来得有些特别。
女孩叫苏雨晴,二十八岁,是国家非遗保护中心的研究员,专门研究古代服饰和传统工艺。
两人相识,是因为玄华集团赞助了一个非遗保护项目。
第一次带回家那天,苏雨晴穿着自己改良的汉服,素色长裙,头发用木簪绾起,气质温婉如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叔叔阿姨好。”她行礼的动作,竟然有几分古韵。
杨蜜一眼就喜欢上这姑娘——不只是因为气质,更因为那双眼睛,清澈,真诚,没有世俗的算计。
陈玄则注意到了她的手——手指纤细,但虎口和指尖有薄茧,那是常年做针线活、研究古物留下的。
“听慕封说,你在研究明代服饰?”陈玄问。
“是的叔叔。”苏雨晴声音轻柔,“我最近在复刻一套明代的凤冠霞帔,参考了故宫的藏品,也借鉴了一些民间传世的样式。”
她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平板,调出设计图:“这是设计稿,我想用传统的金线刺绣,但结合现代工艺,让穿戴更舒适……”
陈玄和杨蜜看着设计图,都愣住了。
那套凤冠霞帔的设计,竟然和当年杨幂设计给念岳的那套,有七分相似!
“这……”杨蜜忍不住问,“雨晴,你这设计灵感来自哪里?”
苏雨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上,看到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前辈在练剑。那身嫁衣太美了,醒来后就凭着记忆画了下来……”
她顿了顿:“说来也怪,我从小就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山,有剑,有钟声……爸妈说我想象力太丰富。”
陈玄和杨蜜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动。
又是一个……带着记忆的人?
他们没再追问,只是笑着说:“这套设计很美,一定会是件了不起的作品。”
那天晚上,慕封送苏雨晴回家后,陈玄把儿子叫到书房。
“爸,您觉得雨晴怎么样?”慕封难得有些紧张。
“很好。”陈玄点头,“真心喜欢?”
慕封郑重道:“真心。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安静,专注,有自己的世界。而且……”他顿了顿,“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时,看着墙上那幅‘剑气归宗’的字,说感觉特别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陈玄沉默片刻,缓缓道:“慕封,有些事,爸爸一直没有告诉你。关于我们家的一些……特别的缘分。”
他简要说了一些——不是全部真相,但足够让儿子明白:这个家,有些不同寻常的传承。
慕封听完,没有惊讶,反而笑了:“我早就感觉到了。从我小时候会那些‘武功’,从姐姐出嫁时我刻的那些‘护身符’,从您和妈妈这些年不变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家不普通。”
他顿了顿:“但我从没想过追问。因为我知道,您和妈妈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
陈玄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你长大了。雨晴那孩子……好好对她。如果她也是‘有缘人’,那就更好了。”
三个月后,慕封求婚。
求婚地点很特别——不是在高级餐厅,也不是在浪漫景点,而是在苏雨晴的工作室。
当时她正在复刻那套凤冠霞帔的最后一道工序:给嫁衣缝上最后一颗珍珠。
慕封单膝跪地时,手里拿的不是钻戒,而是一枚古玉戒指——玉质温润,雕着云纹,是陈玄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
“这枚戒指,是家传的。”慕封说,“传了好几代。今天,我想把它传给你。雨晴,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雨晴看着那枚戒指,忽然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熟悉。
太熟悉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这枚戒指,戴在某个人的手上。
“我……我愿意。”她伸出手,声音哽咽。
婚礼定在第二年春天。
和姐姐一样,慕封也选择了中式婚礼。
不同的是,苏雨晴坚持要穿自己复刻的那套凤冠霞帔——历时一年半,终于完成。
婚礼前一天,陈家别墅。
杨蜜在帮未来儿媳试穿嫁衣。当那身正红色、金线绣着凤凰牡丹的嫁衣穿在苏雨晴身上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合适了。
仿佛这身嫁衣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更神奇的是,当苏雨晴戴上凤冠,走到镜子前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说了一句:“好像……回到了华山。”
声音很轻,但陈玄和杨蜜都听到了。
两人相视,眼中都有泪光。
婚礼当天,香山庄园再次热闹起来。
这次的宾客,除了商界学界,多了很多文化界、非遗界的人士——都是苏雨晴的师友。
婚礼现场布置也别出心裁:不是西式花艺,而是仿古的屏风、案几、宫灯,甚至还有一队古琴师在奏《凤求凰》。
慕封穿着大红婚服,胸前戴着和当年陆景行一样的大红花。
当苏雨晴戴着盖头,由父亲牵着走出来时,全场安静了。
那身嫁衣,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苏雨晴的父亲是位退休的大学教授,把女儿的手交给慕封时,只说了一句:“好好待她。”
“一定。”慕封郑重接过。
拜堂,敬茶,仪式庄重而温馨。
敬到陈玄杨蜜时,苏雨晴跪下奉茶:“爸,请喝茶。”
陈玄接过,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儿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华山正殿,收下第一个弟子的情景。
“雨晴,”他温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陈家的媳妇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谢谢爸。”
“妈,请喝茶。”
杨蜜接过茶,眼圈红了。她握住儿媳的手,轻声道:“那套嫁衣……很美。谢谢你把它复刻出来。”
苏雨晴抬头,看着婆婆的眼睛,忽然说:“妈,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在一座很高的山上,您教我练剑。您说……这身嫁衣,要传给最重要的人。”
杨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紧紧握住儿媳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孩子。”
婚宴上,慕封的致辞很简单:“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婚礼。特别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最好的教育和最自由的选择。也感谢我的妻子雨晴,让我明白,有些缘分是注定的。”
他看向苏雨晴,眼神温柔:“我会用一生,守护这份缘分。”
宴席进行到一半,苏雨晴换了简便的汉服出来敬酒。
走到文化界那桌时,一位非遗大师拉着她问:“雨晴,你这套嫁衣的纹样,有些我没见过啊。是哪个朝代的?”
苏雨晴微笑:“有些是参考明制,有些……是我自己设计的。”
“设计得有古韵。”大师赞叹,“尤其是那些云纹,竟然暗合了某种阵法排列,妙啊!”
他说的“阵法”,苏雨晴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慕封在帮她刺绣时,悄悄用紫霞内力加持过的防护纹样。
婚礼结束后的深夜,新房里。
苏雨晴卸了妆,换上家常衣服,看着梳妆台上的凤冠,忽然说:“慕封,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你们家……是不是有些特别的传承?”她转身,看着丈夫,“我第一次去你家,就感觉特别熟悉。后来每次去,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还有那套嫁衣……我设计的时候,好像不是我在设计,是记忆在引导我。”
慕封沉默片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雨晴,如果我说,我们可能在前世就认识,你信吗?”
苏雨晴没有惊讶,反而笑了:“我信。因为我从小就做那些梦,梦见山,梦见剑,梦见穿红嫁衣的人……直到遇见你,那些梦才渐渐少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好像……找到了归宿。”
慕封拥她入怀:“不管前世怎样,这一世,我们是夫妻。我会用这一生,好好爱你。”
窗外,月华如水。
新房里,红烛高照。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段古老缘分的延续。
江湖已远,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散。
比如爱,比如传承,比如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它们会在某个时刻苏醒,会在某个转角相遇,会以新的方式,续写未完的故事。
陈家别墅,陈玄和杨蜜还没睡。
两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儿子新房的方向。
“都成家了。”杨蜜轻声说。
“是啊。”陈玄搂住妻子的肩,“念岳有了思岳,慕封娶了雨晴。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什么任务?”
“传承的任务。”陈玄微笑,“把那个江湖教给我们的东西——正道,坚守,守护——传给下一代。现在,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会继续传下去。”
杨蜜靠在他肩上:“有时候我在想,师父师娘如果能看到这一幕,该多高兴。”
“他们一定看到了。”陈玄望向星空,“在那个世界,华山一定还是那么兴盛。而我们在这个世界,也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相依。
从笑傲江湖到现代社会,从刀光剑影到柴米油盐,从两个孤独的穿越者到儿孙满堂……
这一路,走了六十多年。
但他们依然牵着手,依然相爱,依然守护着这个家。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楼下,婴儿房里,小思岳睡得香甜。
楼上,书房里,那幅“剑气归宗”的字静静悬挂。
院子里,秋天的桂花开了,香气满园。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也是一个传承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