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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你所谓的缰绳,就是逼它认主(1 / 1)

慕云歌眼底那两团青黑,连厚重的脂粉都盖不住。

她盯着系统面板上那根刺眼的红色折线图,一夜未眠的脑仁突突直跳。

系统冰冷的蓝光投射在空气中,将“药圣空间”的数据剖析得淋漓尽致:【自命名‘悯’以来,接收祈愿共计三万四千条。含夸大痛苦后的虚假悔意,61意图通过献祭换取即时利益,仅有不到8是纯粹的情绪宣泄。

“呵。”慕云歌冷笑一声,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所谓“祈祷”。

有人说自己为了照顾病母散尽家财,实则是赌博输光了积蓄;有人哭诉丈夫暴虐,实则是想借神力咒死那个如果不死她就分不到家产的男人。

“它不是在拒绝我。”慕云歌猛地合上系统界面,声音沙哑却笃定,“它是被这些垃圾信息吵得恶心了,它在拒绝被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

天刚蒙蒙亮,慕云歌就进了空间。

她没有去灵泉边看那个还在生闷气的“孩子”,而是抄起一把斧头,走向灵田外围。

那里密密麻麻排布着数十根用来传导外界声音的铜管,那是她之前为了让地脉“听见人间疾苦”特意装的。

“哐当——”

第一根铜管被砍断,重重砸在黑土上。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慕云歌像个不知疲倦的伐木工,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她亲手切断了那些嘈杂的、充满了算计的人声通道。

直到最后一根铜管倒下,空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

她从仓库角落拖出一口巨大的、未封口的空陶坛,将其半埋在灵泉边的泥土里。

“以前我觉得你听不见,所以拼命让你听。”慕云歌拍了拍手上的土,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低语,“现在我知道你嫌吵。这口坛子是空的,什么时候你愿意听了,什么时候你想说话了,再往里装。”

若它不愿听,那就让它知道,有人也能陪它一起沉默。

还没等她喘匀气,宫里就传来了急诏。

太庙之上,乌云压顶,几乎要触碰到琉璃瓦。

凤玄凌一身明黄龙袍,并未带冠,长发披散,显得既狂傲又落寞。

他身后跪着黑压压一片钦天监的官员,一个个抖得像鹌鹑。

“悯需引导,不能放任自流。”凤玄凌看到慕云歌赶来,眼神并没有软化,反而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狂热,“歌儿,它现在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我是大衍的王,我有责任给它套上缰绳。”

慕云歌站在汉白玉台阶下,眉头紧锁:“你所谓的缰绳,就是逼它认主?”

凤玄凌没有回答,他手持玉圭,缓缓跪在祭坛中央那道人为凿开的地缝前。

“以吾之血,引地之灵。承吾之志,护佑大衍。”

他抽出袖中短匕,毫不犹豫地割开掌心。

殷红的帝王之血,顺着玉圭的纹路,滴答、滴答地落入那深不见底的裂缝。

一滴,两滴。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停了。

“轰隆!”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像是一头巨兽被打扰了睡眠后的起床气。

祭坛上的青石板瞬间龟裂,无数细碎的石子违背重力悬浮而起。

紧接着,那原本滴入地缝的鲜血,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推”了回来!

血珠逆流而上,沿着台阶急速攀爬,直逼凤玄凌的龙袍下摆。

那是极其诡异的一幕:鲜血不染尘埃,聚成一条赤练,带着明显的抗拒与厌恶,要将这位帝王的“恩赐”原样奉还。

“陛下小心!”礼官们惊恐后退。

唯独凤玄凌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他死死盯着那逼近喉咙的血线,眼底从希冀变成了绝望。

血珠在他喉结前三寸处骤然停住,随即“啪”的一声,炸成一团血雾,消散在风中。

它连碰都不愿意碰他一下。

凤玄凌缓缓起身,身形晃了晃。

他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掌心,眸色幽深如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凉薄笑意:“原来……它连我的血都不要了。”

这场闹剧般的祭天不欢而散。

回到摄政王府书房,慕云歌还没坐稳,青黛便抱着厚厚一叠文书走了进来,脸色难看至极。

“主子,乱套了。”

青黛将几份加急文书摊开,“自从严家出事,民间出现了一种极其恶毒的风气。有人发现地脉会‘辨伪’,也会‘怜弱’,于是……”

她指着其中一份:“城南张屠户,为了求地脉治好他儿子的天花,竟亲手打断了自己一条腿,跪在庙前哭诉是摔断的,想用‘惨’来换取关注。”

“还有这个,李家村为了求雨,把全村的余粮都烧了,哪怕饿得面黄肌瘦,也要演一出‘绝境求生’给地脉看。”

青黛深吸一口气,在《地脉纪闻》上重重写下一行字:“当痛苦成为通行证,真诚便成了最奢侈的奢侈品。”

“它们在逼它。”慕云歌眼神冷冽,“它们在赌,赌这个刚有意识的神,心到底有多软。”

“不如设个‘静语日’?”青黛试探着提议,“每月一日,全国禁言。不许祈祷,不许哭诉,只许劳作。让这世道闭嘴一天,看看它会不会反而愿意回应那些真正沉默的人。”

慕云歌若有所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就在这时,谢刃的飞鸽传书到了。

信纸上沾着泥点,字迹飞舞。

他在押送那名自称“悯之子”的狂信徒回京途中,遭遇了山体滑坡。

巨石挡路,前有塌方后有追兵。

随行的百姓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朝着大山哭喊:“悯娘娘救命!我们不想死!”

哭声震天,可那山石纹丝不动。

唯有一个哑巴老樵夫,一声不吭,默默地背起背篓,开始搬运挡路的碎石。

他老迈枯干的手被石头磨得血肉模糊,却没停下一刻。

众人讥笑他:“你不求神,难道指望这石头自己长腿跑了?”

话音未落,地面微颤。

那些无论怎么哭求都纹丝不动的乱石,竟然自行向两侧移位,硬生生在绝境中让出了一条通途。

谢刃在信末写道:“我勒马回望时,看见岩缝里渗出一股清水,不是为了给人喝,而是缓缓流过那老樵夫的手,洗去了上面的血污。它认得出,谁在演戏,谁在做事。”

“它不瞎。”慕云歌将信纸压在案头,眼眶微热。

紧接着是萧振威的北境密报。

“北境防线,三千戍卒夜间集体梦游。他们不闹事,只是齐聚湖岸,面向西方跪拜,口中呢喃‘娘亲保佑’。更有甚者将战刀插地为香,晨起时刀身覆满露水,咸涩如泪。”

萧振威的字里行间透着深深的忧虑:“兵魂寄于土地,这是大忌。若士兵觉得只要跪拜就能不死,这仗还怎么打?表妹,是否需要让军医介入,进行记忆干预?”

慕云歌提起朱笔,在信上批复了一行字,力透纸背:

“不施药,不驱梦。派教习官每日晨训第一课,先问自己‘为何而战’。告诉他们,地脉是战友,不是保姆。”

处理完所有积压的事务,已是月上中天。

整个京城陷入了沉睡,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那是贪婪、恐惧和渴望交织而成的欲望之网。

慕云歌屏退左右,再次闪身进了空间。

那口空陶坛孤零零地立在灵泉边,像只张大的嘴,吞噬着周围的寂静。

慕云歌走过去,盘腿坐在坛边。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泉水说话,也没有试图去触碰那些升腾的雾气。

她抽出随身的银针,在左手指尖轻轻一刺。

一滴鲜红的血珠涌出,悬而不落。

“凤玄凌用皇权压你,百姓用苦肉计逼你。”慕云歌看着那滴血,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我不一样。我不再教你说话,我来学你沉默。”

说完,她正欲收回手,那滴血珠却突然脱离了指尖。

它没有落地,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一样,缓缓浮起,飘向泉水中央,最终无声地融入了那团浓重的雾气里。

泉面泛起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雾气翻涌,这一次,没有狂暴的拒绝,也没有敷衍的安抚。

几个歪歪扭扭、仿佛是用尽全力才拼凑出来的字,缓缓浮现在水面上:

【等……你。

慕云歌怔住了。

等我?等我什么?等我明白?还是等我……长大?

片刻后,她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却毫无预兆地滚下一滴泪。

这不仅是拒绝,更是一份笨拙的、关于平等的契约。

窗外,京城九处原本沉寂的报时铜钟,在无风的夜色里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极低极低的嗡鸣。

那声音不像是报时,倒像是因为太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得到了一丝回应后的叹息。

慕云歌站起身,推开窗,看着这片在欲望中挣扎的土地,

既然它在等,那她就帮它清理掉那些噪音。

明日早朝,将会有一道前所未有的禁令,震动整个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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