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聿危就回港城了。
施苓在德安又停留半个月,家里这边都安顿好才订的机票。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瞿心都没说。
飞机抵达后,施苓只拎着一个小包,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只抬头看了眼指示牌,就准备随人群排队去坐的士。
手机忽然响起,她下意识觉得是施闻。
结果拿出来一看——
“温先生?”
“转身。”
“……”
施苓立刻回头,就看到温聿危一身深蓝色西装,挺拔修长,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
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好,从衬衫袖口露出来的腕骨,格外冷白清瘦。
因为施苓没想过会有人来接,所以压根也没注意周围。
电话挂断。
温聿危迈开长腿几步走过来,不等她发出疑问,就直接解释,“施闻把你航班号发给我的,他担心你。”
“哦。”
“上车吧。”
“恩。”
他依照约定,没有把施苓带回住处,而是直接送到店里。
什么事都不知道的瞿心,高兴的上前抱住人,“施苓姐,我好想好想你啊!”
她笑的有些勉强,但还是竭力装出正常的样子,“我也是。”
把人送到,温聿危连前台都没去,只是站在店门口,眼底难掩落寞,“你们聊,我走了。”
“等等。”
他刚转身,施苓突然喊住人,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温先生,你今晚几点下班?”
“不一定,什么事?”
“今天是容易怀孕的日子。”
她是特意赶在这个时间回来的,想早点生下孩子,早点结束契约。
……
刚回店。
施苓把帐目清算了下,然后和瞿心一同整理好顾客待修补的衣物,逐个打电话过去接通预计来取的时间。
这一忙,就到天黑才抬头。
“施苓姐,温先生来了。”
瞿心指指外面的黑色迈巴赫,“剩下的我弄,你回去吧。”
“恩,你累了的话就放着,明天再说。”
“ok。”
施苓拿过外套穿上,出店门,没有坐副驾。
温聿危也没说话。
车子的沉默在无限蔓延……
他们之间像横着一个不可见的黑洞,将之前一切的熟悉与温存都吞没,半点不剩。
仿佛瞬间回到原位,彼此的关系仅仅只是契约中的甲乙方。
客厅,除夕那天贴的福字还在。
厨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买的调料瓶都整齐靠墙摆放着。
“我让秘书送晚餐过来。”
温聿危放落车钥匙,将西装外套脱下。
施苓却摇摇头,“直接做吧,我去洗澡。”
“……好。”
都由她。
……
亲密的事做过无数次。
可今天,施苓比第一晚的时候更紧绷。
片刻都不肯放松。
尤其温聿危把灯关上以后,她就象块石头,僵得连配合都艰难。
即使没有视线,他也猜到施苓在咬唇。
于是缓缓抬手,去触碰她的唇瓣,“你对我很抵触。”
“对不起。”
施苓侧过脸,眼泪无声顺眼角滑落。
这样毫无感情的占有,每分每秒都是两个人的煎熬。
蓦地。
温聿危起身,扯过睡袍披上进了浴室。
直到淋浴的水声传到耳中,她知道他摘了助听器,才敢捂住唇开始抽泣。
但即使这样,施苓也没敢放肆的哭。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那熟悉的松针木质香贴近时,本能的抗拒骤然腾起。
是咬紧牙关也无法屏蔽掉的。
十分钟后,温聿危从浴室出来。
“我们谈谈。”
施苓背对着他,声音微颤,“你说。”
“自你进我卧室的那天后,我料到温从意会处处对你挑刺,也深知我母亲对她这个养女的溺爱与偏向,所以我故意与你多亲近些,想以此来为你撑腰,还让秘书把你接到公司里,免得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会被欺负。”
“后面你有开家织补店的想法,我立刻就吩咐秘书去办,意在能让你尽快脱离温家。”
“许是我实在蠢笨,不了解女人心思,才令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可是施苓,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哪怕最初我对你没有感情的时候,我也觉得你跟了我,是我的人,那么护着你就是我的责任。”
他眉峰往眉心紧紧挤压,窒息的痛意在胸口肆虐逃窜。
无力感如同一座大山,重得温聿危几乎透不过气。
“但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者说,温聿危想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一步上。
出生在这个家庭,就和他是个听障一样,没得选择。
施苓答不上来。
卧室安静了良久,她才出声。
“温先生,我们都不该有非分之想。”
“我喜欢我的妻子,也是错?”
“是,因为我和你身份不对等。”
不止是温聿危想过,施苓也思考过,徜若他喜欢的人换成祁羽,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阶级差的问题。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着,将温聿危所有的气力都抽离。
他哑声失笑,“你还是这么理智。”
自己也还是这么不理智。
甚至刚才说出口的那些话,显得幼稚又可笑。
施苓不愿意回应温聿危的控诉。
淡淡出声,“温先生,可以最后求你一件事吗?”
“可以。”
他答的毫不尤豫。
毕竟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再害怕失去的东西了。
“我们……还是做人工吧。”
温聿危依然还是在笑,只是红了眼尾。
“可以,都由你。”
……
人工助孕的流程,施苓算熟悉。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之前几次植入都没能成功,再做,却一次就顺利怀了。
第三年春,二月底。
施苓在产房疼了一天,终于在凌晨诞下个男孩。
医生抱出来给温聿危看的时候,他俊脸上却半点笑容都没有。
“她……看过孩子了吗?”
“还没,产妇有些虚弱,在休息。”
温聿危紧抿薄唇,将儿子递回给医生,“去给她看,让她抱一抱。”
没一会儿,医生又回来,轻喟一声。
“产妇拒绝了,不肯看。”
“……”
“她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什么话?”
“她说,契约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