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羽姨妈向来准时,所以她没提前准备。
结果这个月早来两天,闹出这么大个尴尬。
换好衣服以后,祁羽拿出手机又扫了下店里的付款码,“谢谢你,这条裙子就卖我吧,还有卫生棉的钱,一共多少?”
施苓笑笑,“不用,送给你了,别嫌弃就行。”
“裙子是我照着样式自己裁的,不值钱,卫生棉……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了。”
说完,她抬手抚抚小腹,眉眼间尽是温柔。
祁羽似有急事,也没再客气,低声道句谢谢,就匆匆走了。
瞿心到洗手间的垃圾桶里一看,又小跑出来,“施苓姐,刚才那绝对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迪奥的白裤子啊,居然说扔就扔啦!”
“可能她也有洁癖吧。”
施苓说完,视线下意识瞥了眼刚送来的那条连衣裙领标。
是个三线品牌。
要不是最近自己看的多,在商场都可能叫不上名字的那种。
……
港城的天气很难捉摸。
下午还是大太阳,傍晚就开始阴天,风雨欲来的前奏。
施苓觉得外面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客人送衣服出来修补,于是早些站在前台开始盘帐,心里想着今天别再让温先生等了。
这几天他开车到店里,总要因为帐目还没算完,被自己耽搁一两个小时。
知道温聿危的时间宝贵。
可施苓提出让他别来接了,她关店后自己打车回温家,他又以怀孕不安全为由拒绝。
这不。
转眼外面都开始下暴雨了,拍得玻璃窗啪啪作响。
迈巴赫还是准时停在了店门口。
“你外套淋湿了,快脱下来,我帮你烘干。”
“没事,等下还得出去。”温聿危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今天孕反还严重吗?”
施苓刚想摇头,就被厉声警告,“说实话。”
“……没吐几次。”
“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这是正常反应,医生也解决不了。”
她垂眸把最后一笔收入的数额加完,拿笔填上个数字,自己还貌似满意的点点头,“温先生,这周的净利已经破六位数了,您核对一下。”
温聿危无奈拧眉。
“财迷。”
施苓也不恼,笑呵呵的应下这称呼,“财迷不好吗?”
“看到店里客人多,我就高兴,这代表着我能快些把您之前投入的那些本金都赚回来。”
他试图给她减轻些压力,“我已经回本了。”
“没有。”施苓扬起的唇角显得有几分俏皮,“因为您不肯告诉我房租金额,我就去隔壁店里探听了一下!两边面积差不多,您这门市的前面还没有遮挡物,所以对比他家的房租,只会多不会少。”
温聿危好整以暇的抬眸,“你的小聪明,都用在这上面了。”
她为自己辩驳,“所谓经商之道,不就是需要知己知彼?我特意买的书看。”
一句话,倒把男人逗笑了。
薄唇微勾,揉揉施苓的发顶,“去穿外套,回家。”
“好。”
路上,瞿心那小丫头在微信上发来几个坏笑的表情。
【施苓姐,你和少爷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感觉你俩现在就是对恩爱的小夫妻,嘻嘻。】
她心口一顿,忙回,【别乱说,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和温先生的关系,只是契约。】
瞿心挑了个放大版的撇嘴网图,【契约怎么了?霸道总裁爱上小女佣,电视里都这么演!】
【我们没这种可能。】
施苓一直牢记“非分之想”四个字。
【现在假如他爱上你了,你还怀着少爷的孩子,不正好是一家人?少爷追你,向你表白的话,你不答应吗?】
温聿危追自己?
下意识的,她视线朝正在开车的他瞥去一眼,然后缓缓收回来。
【不答应。】
施苓始终就没有怀揣过嫁入豪门的心思。
自己与温聿危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谈不上自卑不自卑的,更无关于配得感的问题,只是想也知道,其他人背后肯定要说三道四,穷尽其词的贬低高嫁的那个,即使她没做错任何事。
到时候每天被指指点点,日子肯定难自在。
犯不上。
为养父养母的恩情,为弟弟的前途,签下温夫人递来的卖身契约,那是实在无路可走了。
而身为佣人,弯腰低头伺候雇主属于工作内容,毕竟拿了人家给的高额薪水。
但——
要为了爱情抛弃自尊,忍气吞声,这个施苓做不到。
既然跨阶级的婚姻注定要被打上“高攀”的标签,那她不攀不就好了。
……
一晃,孕七周。
医生说今天应该可以听到胎心。
施苓过完年才二十二岁,之前身边也没几个朋友结婚生孩子,这初次怀孕,自然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现在他就有心跳了?”
“恩。”
医生在仪器上操作一下,很快,规律的心跳声就响在耳边。
扑通,扑通。
清淅有节奏似的。
她第一回真正感受到新生命带来的震撼。
自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另一道心跳。
施苓认真在听,忽然觉得手上一暖。
是温聿危的掌心握住了自己。
他似乎有些紧张。
薄唇抿了又抿,迟疑许久才缓声问出口。
“孩子……会遗传我的听障吗?”
“温先生,这个目前常规检查是无法断定的,但您可以做耳聋基因检测,更进一步评估胎儿情况,不过,这些都断言不了实际结果。”
温聿危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直到产检结束,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仿佛又回到以前的那个温聿危,高冷寡言,沉默安静。
连施苓都摸准了他的习惯。
温先生只要不开心,就会变这样。
出医院后上了车,她心里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劝劝。
“其实就算最坏的结果,孩子有些缺陷,也没什么的,您戴着助听器,这不也没影响日常生活吗?”
温聿危伸手给施苓系上安全带。
好象不愿意聊这个话题。
可又在发动引擎后,沉声道,“我是先天就没有听觉,七岁才会说话。”
“……”
“听障,很难学说话。”
即使声带完好,但因为听不见,仅仅靠着看口型去发声,这中间的艰难不是几句话可以概括的。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