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脑寄存处)
林凡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计算机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无声地跳到了23:17。
又特么加班。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工位这一盏孤零零的灯还亮着,惨白的光线压榨着最后一点精力,把键盘缝隙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淅。
“搞定收工,回去喂猫。”他小声嘀咕着,保存文档,准备关计算机。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一个租来的小单间,唯一等着他回去的,就是那只捡来的流浪橘猫。他是个孤儿,没爹没妈没牵挂,从小到大什么都靠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对这种孤寂的生活有点麻木了。那橘猫算是他冰冷生活里唯一一点毛茸茸的暖意。
就在他手指即将点上关机键的瞬间——
“嗡——”
不是计算机风扇的声音,也不是窗外惯常的车流噪音。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或者更遥远的、无法理解之处的震动。紧接着,整栋大楼,不,是整个天地,都轻微但清淅地摇晃了一下。
林凡一愣,下意识地扶住桌子。
“搞什么?地震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都无法理解,也无法忘记的景象。
窗外,原本是霓虹闪铄、繁华喧嚣的城市夜景。此刻,那些熟悉的光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流动的黑暗。不是没有光,而是光被扭曲了,象是通过满是污秽的毛玻璃看到的折射,斑烂而诡异。高楼的轮廓在扭曲,仿佛融化的蜡烛,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蜿蜒、折叠。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扭曲的光影深处,传来了声音。
不是爆炸,不是警报,而是……哀嚎。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尖锐,嘶哑,充满了绝望和某种非人的恶意,层层叠叠地涌来,直接钻进脑髓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什……什么鬼东西?”林凡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绝不是地震!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隔壁办公区传来,瞬间又被掐断。
林凡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他抄起了靠在工位隔板旁的消防斧——这是他之前部门搞安全演练后,图方便顺手放在这里的,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他握紧冰冷的斧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办公区大门的方向。
“救命!别过来!啊——!”
是前台小张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然后,林凡看到了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一个身影——依稀能辨认出是穿着保洁服的王阿姨——正趴在地上。但她的姿势极其怪异,四肢着地,关节却以完全相反的方向扭曲着,象是一只……巨大的、人形的蜘蛛!她的脑袋不自然地耷拉着,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发出刺耳哀嚎的漆黑孔洞!
她(或者说,它)猛地扑向瘫软在地的小张。
没有撕咬,没有抓扯,但小张丰满的身体就象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架。那双曾经充满活力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
而那个“王阿姨”,发出了一声满足般的、更加响亮的哀嚎,身体似乎微微膨胀了一丝。
林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吃人?!
不是电影,不是游戏!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无法理解的恐怖!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没有任何尤豫,甚至来不及为同事的惨死感到悲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撞开逃生信道的门,冲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更是地狱般的景象。
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污迹涂满了墙壁和台阶,象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混合着血液。几只和“王阿姨”形态类似、但更加扭曲、四肢反关节爬行的怪物,正在楼梯上快速移动,它们没有面孔,只有那个不断发出哀嚎的孔洞,追逐着四散奔逃的零星幸存者。
“呃啊!”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被扑倒,几乎瞬间就被吸干,化为另一具枯骨。
林凡瞳孔收缩,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不敢停下,也不敢看那些被扑倒的人,只是死死盯着向下的楼梯,挥舞着消防斧,拼命往下冲。
“滚开!”
一只怪物从侧面扑来,带着腥臭的风。林凡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侧身一斧劈了过去!
“噗嗤!”
斧刃砍入了某种坚韧而富有弹性的组织,墨绿色的、带着刺鼻腥味的汁液溅了他一脸。那怪物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哀嚎,动作一滞。
林凡趁机一脚踹开它,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下跑。他不敢恋战,天知道这鬼东西还有多少?杀死一只有什么用?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象是扯着风箱。双腿因为过度发力而微微颤斗。手里的消防斧越来越沉,上面沾满了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和说不清的污秽。
他能听到身后,楼上,楼下,到处都是那种令人牙酸的哀嚎声,夹杂着人类临死前短暂的惨叫。整个世界仿佛在几分钟内就彻底崩溃了。
文明?秩序?在这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脆弱得象一张纸。
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层,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终于,在一个楼梯拐角,他发现了一个半开着门的杂物间。
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那种诡异的哀嚎。
来不及多想,林凡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闪身钻了进去,反手轻轻将门关上,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他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门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不,不是寂静。仔细听,能听到细微的、粘稠的刮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地面和墙壁移动。还有那越来越近的、低沉的哀嚎,一声接一声,象是在搜索着什么。
林凡屏住呼吸,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消防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斗着。
黑暗的杂物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绝望,如同冰冷彻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淹没他的脚踝,膝盖,腰腹……最终,淹没了他的心脏。
完了吗?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像小张,象那个西装男一样,变成一具干瘪的枯骨?
他这条从孤儿院挣扎出来的、没什么人在意的命,难道就要以这种莫明其妙的方式,终结在这个加班深夜的杂物间里?
不甘心……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外面的刮擦声,停了。
就停在了门口。
那低沉的哀嚎,近在咫尺。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