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地的“集市”就跟赶大集似的，闹哄哄。腐烂木头、水腥气、烤鱼的焦香，还有汗味儿混在一块，说不清是臭还是香，反正就是末世那味儿。
曹昆带着黄一一和陆诗文、陆雨，在人群里挤着。刘雯雯和黄倩留在住处收拾，看着北川良花和那几只大家伙，只有钢蛋在天上悄没声地转悠，替曹昆盯着四周。
他们得赶紧弄明白这儿啥东西值钱，啥规矩，最重要的是，打听去西藏的路咋走，顺便换点好东西——比如更准的地图、能放久的食物，还有附魔需要的稀奇古怪的变异材料。
摊子上啥都有：刚捞上来、还扑腾的怪鱼，有的带刺儿有的冒光；从水底下摸出来的、锈得不成样子的工具和没开盖的罐头；用变异的藤蔓编的绳子和粗布；甚至还有人吹嘘自己会那么两手“能量运用”或者能给武器“加点料”，至于灵不灵，只有天晓得。
买卖是以物换物，粮食、药、子弹最硬通。曹昆他们手头有点存货——路上打的变异兽材料、一些药品，还有从小鬼子那儿摸来的清酒罐头，不算富裕，但也够换点东西了。
陆诗文嘴甜心思细，没一会儿就跟个卖草药的小团伙搭上话了，一边看草药，一边不着痕迹地套话。黄一一则盯上了一把用不知名骨头磨的弓，正跟摊主掰扯价钱。
曹昆看似闲逛，精神却绷着，钢蛋传来的高空画面在他脑子里过电影，周围人打量他们的眼神，小声嘀咕的话，他也都留意着。他们这伙生人，尤其是他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加上头顶那只明显不一般的虫子，招来不少目光，好奇的、打量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正走着，前面人群有点儿骚动，让开条道。几个人走过来，打头的那位，看着挺和气，脸上带笑，衣服也干净，旁边跟着几个眼神精悍的护卫。周围不少人见了他，都点头打招呼，叫着“副首领”。
曹昆脚步猛地定住，眼瞳一缩。
那张脸，烧成灰他都认得——顾城！
那个在山城下黑手、抓走黄一一、害得比个蹦兄弟没命的笑面虎！他居然没死在外头，还混成了这聚居地的副首领？
几乎同时，顾城也“刚好”看见了曹昆。他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意外”，紧接着那“意外”就变成了混杂着“担忧”和“为难”的表情。
“曹昆，真是你？”顾城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点“没想到”的惊讶，他身边那几个人立刻隐隐围了上来。“你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他目光扫过曹昆身边的黄一一和陆诗文，尤其在黄一一脸上停顿了一下，带着点“欲言又止”。
集市上顿时安静了不少，看热闹的都竖起了耳朵。陆诗文和黄一一立刻靠到曹昆身边，警惕地盯着顾城他们。
曹昆眼神冷得像冰，体内的能量慢慢转了起来，虽然刀没出鞘，但那股子煞气已经让顾城旁边的人脸色变了变。“我也没想到，顾副首领。”他特意把“副首领”仨字咬得重了些，“你命是真大。”
顾城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摆了摆手：“唉，曹昆，我知道，山城那档子事儿，你心里有疙瘩。可那时候情况多乱啊？杨公子那边的人非要讨说法，兄弟们人心惶惶，我也是没办法，总得给大家找条活路吧？带着剩下的人东躲西藏，吃了多少苦头，才侥幸找到何首领这儿，有个安身之地。”他这话说得含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倒显得是曹昆惹了麻烦连累了大家，他顾城是带着弟兄们逃难出来的。
“你放屁！”黄一一气得小脸通红，指着顾城，“明明是你先给曹昆哥哥下毒！还想把我”
“一一姑娘！”顾城打断她，语气带着点“长辈式的宽容”和“无奈”，“你年纪小，有些事可能没看明白，或者听岔了。下药这种事，得有证据，对不对？至于杨公子唉，那人背景复杂，也许曹昆兄弟也是被人当了枪使，一时冲动才”他摇着头，一副“这里面水很深，你不懂”的样子。
他转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声音提高了一些：“各位乡亲，我顾城来聚居地时间不长，承蒙何首领看得起，兄弟们帮衬，管点杂事。自问没少给大家找药看病，尽力了。今天碰上以前的老朋友，本来是高兴事，可这”他苦笑一下，看了看曹昆，“曹昆兄弟这脾气，还是这么冲。墈书君 首发过去的事，有些误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只是担心，他这性子，带着这些嗯，厉害的伙伴，别在咱们这儿再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为聚居地着想，担心曹昆闹事，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曹昆脾气暴、不讲理、是个危险分子。
顾城手下立刻有人接话：
“顾大夫说得在理，他可是好人，救过不少人。”
“就是，一来就这么大脾气，带着大蛇大狗的，是挺吓人。”
“山城那事儿谁知道咋回事，别是”
议论声嗡嗡响起，大多偏向顾城。他靠着手里的药和会来事儿，在聚居地确实拉拢了些人。
陆诗文脸色不好看，低声道：“阿昆，他在带节奏。”
曹昆心里火直冒，但他清楚，在这儿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他强忍着拔刀的冲动，死死盯着顾城，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顾城心里发毛，脸上却还是那副“我都是为了大家好”的德行。
“误会？”曹昆声音冷硬，“顾城，你那张嘴，还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山城的事，你心里门儿清。我就问你，朱小红怎么没的？比个蹦的老大老二，怎么没的？”
顾城脸色变了一瞬，马上又挂上哀伤：“朱兄弟和那两位小兄弟都是命不好，碰上厉害的变异兽和那些追兵我想起来就难受！曹昆，都过去的事了，人都没了，何必再提起来戳我心窝子？”他还抬手擦了擦眼角，好像真有多伤心似的。
正僵持着，一个声音插进来：“咋回事？围在这儿吵吵啥？”
人群分开，何冲和王萌，还有聚居地几个管事的走了过来。何冲眉头皱着，目光在曹昆和顾城脸上扫来扫去。
顾城赶紧迎上去，对着何冲，语气那叫一个“诚恳”：“何大哥，您来了就好。这位是曹昆，我以前在山城认识的。可能可能之前有些处得不愉快，他对我有点看法。这一见面就唉，我也怕因为我的缘故，弄得大家不安生，给您添麻烦。”他话说得漂亮，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还替集体着想的位置上。
何冲看向曹昆，带着询问。他对曹昆第一眼感觉不坏，但顾城这段时间在聚居地也确实做了些事，尤其懂医术，帮了不少忙。
曹昆迎着何冲的目光，话不多：“顾城在山城下黑手，抓黄一一，追杀我们，害死我两个兄弟。这人，信不过。”
两边说法完全对不上。
顾城叹了口气，对何冲说：“何大哥，您看这我不是不想化解，可曹昆兄弟这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本事大，身边的伙伴也厉害，我是真担心他万一压不住火，不管不顾起来，伤了咱们这儿的人，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他这话，听着是担心，实则是把曹昆形容成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包。
果然，旁边一个管事儿的开口了：“老何，这事儿得掂量清楚。顾大夫来了以后，没少出力。不能光听外人说吧？这曹昆要真像顾大夫说的那么不稳定，留在咱这儿，确实是个隐患。”
“对啊，首领，稳妥点好，要不”另一个也帮腔。
开始有人提议让曹昆他们走了。
何冲有点为难。他心里不完全信顾城，觉得曹昆也不像蛮干的人。但顾城在这儿有根基，面上也占着理，大伙儿都看着呢。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王萌说话了，嗓门清亮，带着那股子利索劲儿：“都围在这儿干啥子？事儿搞清楚了吗就要撵人？当咱这是菜市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她几步走到中间，先剜了何冲一眼，何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这“耙耳朵”的样儿，倒是让气氛松了点儿。
王萌双手一抱，眼睛在顾城和曹昆脸上溜了一圈，最后定在顾城脸上：“顾副首领，你口口声声说是误会，那人家小姑娘说你下药抓人，你拿啥子证明你没干？光在这儿唉声叹气抹眼泪顶啥用？演戏呐？”
顾城被王萌这连珠炮问得一懵，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王姐，这当时乱成那样，我上哪儿找证据去？一一姑娘年纪小，可能记错了，或者听别人说了啥”
“记错了？”王萌哼了一声，“那曹昆说的朱小红、比个蹦兄弟的事儿，也全记错了？没得点其他事，你顾大医生从山城跑到这儿？”她嘴快，根本不给顾城喘气的机会。
不等顾城回话，王萌又转向曹昆，语气没那么冲了，但还是直接：“曹昆兄弟，你说他下黑手追杀，除了你们自己人，还有别的人证物证没？”
曹昆沉默了一下，摇头。
王萌点点头，对大伙儿说：“看见没？两边都拿不出死证！一个说是误会，一个说是死仇。就凭现在这几句话，就要定谁对谁错，把人撵走，是不是太草率了？”她眼睛扫过那几个想撵人的，“咱们聚集地能在这鬼地方站稳，靠的是啥？是规矩！是给人留条活路！不是听风就是雨，随便把人往外推！”
她最后盯着何冲，语气斩钉截铁：“老何，我看这事儿，今天扯不清！曹昆他们按规矩交了东西，就是这里的客！只要他们在这一天，守一天的规矩，没动手打人，那就不能撵！他们跟顾副首领的私怨，等有了铁证再说！在外头，你们爱咋整咋整，在这块地上，就得按老娘的按咱这儿的规矩来！”
王萌这一通说道，既点了顾城话里的软肋，又抬出了聚居地的规矩，还以强硬态度暂时保下了曹昆。她平时管事就有威信，这会儿一发话，那几个想撵人的虽然脸色不好看，也没敢再吭声。
何冲见老婆定了调，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本来也不想轻易得罪任何一边，尤其是摸不透底的曹昆。他顺势点头：“就按萌萌说的办。曹昆团队可以继续待着，但必须守规矩，不能主动挑事。顾副首领也放心，聚集地会护着守规矩的人。你们之间的过节，聚居地不管，但不准在这儿动手！”
顾城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脸上却立刻堆起感激的笑，对着何冲和王萌弯腰：“多谢何大哥，多谢王姐主持公道！顾城肯定以大局为重，绝不惹事。”这话显得他特别懂事。
曹昆深深看了王萌一眼，这女人厉害。他也对何冲和王萌抱了抱拳：“多谢何首领，王姐。我们只求歇脚换东西，不坏规矩。”
这场风波，算是暂时压下去了。
但谁都明白，水面看着平静了，底下的暗流更急了。顾城和曹昆在这水上地盘，注定没法太平。下一次碰头，指不定闹出多大动静。曹昆带着两个女的转身离开集市，顾城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那点笑慢慢冷了下来，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