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竹河村中,铁匠之家。
一阵孩童啼哭响彻云霄,接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在村中回荡。
张发迷迷糊糊的辗转起身,打着哈欠看了房间里妻子。
这几年村子里富了,不少亲朋都搞了二三胎,夜里整个村子其实都不怎么安生。
他也想要来着,可惜年纪大了,没那运气,嗯,绝不是力不从心。
起夜放了水,将魂导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正打算启动静音符,却感觉莫名的心悸。近些年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看来得抽空去看看大夫了。
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窗框上的符纸,耳边瞬息间清净。
正打算睡个回笼觉,他却透过窗户发现什么不对。
黑夜之中,无数细长的藤蔓正在缓慢舞动着。
这诡异的画面让张发心头一颤,他连忙背过身去蹲下,一把摁在了墙上的凹槽,那种围绕在心头的恐惧这才消散些许。
随后抓起桌上带把手的通讯魂导器,在上转动几下之后,玉盘中心指肚大小的阴阳眼亮起光点。
他嘴唇不断颤动念叨着什么,直到异色光点均亮起,这才开始用慌乱的语气开始讲话。
“小风、阿巽,快来叔这边,我院子里那像是树的蓝银草好像成魂兽了!”
张发虽然早就感觉院子里那颗东西不一般,可是真没想过这玩意六年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很快,掌中之物传来了令人安心的温和声音,“待在屋里,还记得之前安装的那个么,启动,然后让家里人贴好铁甲符”
屋外,月明星稀。
张巽放下手中带柄玉盘,站在桥头看着河对岸上铁匠家中那藤蔓乱舞的蓝银皇。
其精神波动极为狂躁,就好像失去了重要目标的野兽,正在吼叫发泄。
刚刚他说的话是区域群发,村中灯火忽闪,接着又迅速转暗。
孤身走在村中,张巽负手踏空,狂风于周遭呼啸。
靠近不过几步之后,蓝银皇枝头顿住,迅速蔫了似的垂落,缩成一团不敢再有丝毫动静。
墙头,一人形单影只矗立,他玩耍一般在上面走着独木桥,接着坐在屋檐上,身侧由藤蔓组成的上房阶梯已然不在。
张巽并未出言,而是释放出精神力与之对话。
“蓝银皇,没记错的话,你的人类名字好像是叫,阿银对么?”
面前装死不动的植株微微一颤,却是半晌不出声。
他随手一招,九节杖入手,轻轻戳了戳那藤蔓缠绕成的树干。
过后耳边才传来断断续续的精神力之音。
“人类、为什么、知道、名字”
张巽眉头微蹙思索着其情况,接着传音试探,“认识唐昊吗?”
其又是沉寂不语,片刻后才回应。
“爱人,不懂、记忆、为什么”
接着又问,“你的儿子呢?”
此言一出,蓝银皇的藤蔓枝条又开始止不住的颤动。
“三、为什么、不姓唐、人类、不懂”
传到一半,其忽然激动了起来,“不是,为什么、儿子、唐门、为什么、不是”
它不断的重复着一些词语,精神力愈发混乱,狂躁与怒意无法掩盖的在传音中显现。
抿着嘴,张巽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情况。
看来它只是拥有过去的记忆,但并不理解过去自己的行为。
原本的情况,是有唐昊时不时看望,来个对草睹物思人、深情凝视以及黯然神伤之类的行为,或是通过讲述过去来加深相爱印象。
相处时间久了,加上记忆,自然不会有什么抵触。
可现在并没有知晓过去的唐昊存在。
野蛮生长之下,其只能依靠自己刚刚复苏的懵懂意识来理清记忆。
在加上死前唯二的念想夫与子,前者不在,后者还是个孩子就天天在它跟前喃喃自语,我唐门这个功法如何,那个暗器怎样的。
一开始可能还会因为亲缘关系宠爱,后面理清记忆和常识,那不暴动才不正常,谁家三岁孩子这样。
不过它显然很克制,到现在才开始在夜晚无人的时候对着空气殴打发泄。
无论是因为恐惧村里的强者,还是因为其性格温和,它确实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嗯目前只有一个被打扰睡觉的受害者,就是屋檐下还在担惊受怕的发叔。
“安静点。”张巽说罢,其很快平息下来,颤颤巍巍的不敢再动。
翻身自屋檐落下,在门前单手结了个法印,这才走了进去。
村里的房屋,其实都被张巽布置下了防卫法阵,会识别魂力,还有白名单。
只要关上门窗就是默认激活,墙上的按钮则是锁死并且加大防御功率,可谓是安全性极高,哪怕魂圣攻破都需要点时间。
就是可惜张巽的阵法造诣一般,不然抽地脉搞法阵更好,还无需充能。
坐在内室门前的中年见大门敞开,一道人影随月光投射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张巽看着对方好像打算替家人抵挡,顿时露出了笑意。
“发叔,安全了。”
张发侧脸看着院落中的那棵蓝银皇,已经没了动静,心底有些难受。
“这是死了么?”他叹了口气,当年答应那个人的,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可自己的承诺比起家人的安危,不值一提,大不了等那人寻来时,全揽下。
“没有,应当是有所突破,所以比较狂躁,我一来它就不敢动了。”
张巽解释完,见其又露出了些惊喜,可紧接着便是恐慌。
于是便又说道,“那我现在砍了?”
“别!”张发连连摆手。
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答应了别人养着。
既然没死,而且这魂兽并没有伤人,可到底是在院子里,他也不敢保证其一定安全。
再次无力叹息后,他摆着手,“挖了种别处吧。”
点了点头,看发叔拿着铁锹,示意对方不必帮忙早些休息之后,张巽帮他带上了门。
看着院落中的蓝银皇,靠近些将手按在土上,感知着深扎其中纵横交错的根系。
张巽不像恩师那么全能,土这方面的术法并不精通。
“换个家吧。”念叨着,一手唤出九节杖,漆黑的第五魂环亮起,这是取自一种特殊的魂兽,玄石岩灵,给予了张巽控土的能力。
随着魂力调动,近三丈高的蓝银皇以及同等高度的土壤自院落中拔地而起,飘在空中。
顺手将之填平后,张巽一手举着九节杖控制土壤与晚风,将其带进了竹林。
巨大的动静并未惊扰很多人,夜深人静,很多家里都因为孩子开启了静音符。
于竹林中的小湖边栽种下后,蓝银皇好像明白了这个强大的人类没有什么恶意,于是不再隐藏,原本通体墨蓝的植株很快布满金丝纹路,
月光照射下,妖冶中带着莫名美感。
张巽正打算离开,一条叶片卷曲拽住衣摆。
断断续续的传音再次响彻耳畔,“重要,你,有我的,骨头”
回过头,张巽蹙起眉头,它竟然能感觉到魂导器里储存的魂骨,明明用了能隔绝魂力的厚重铅盒封着。
其精神力中满是祈求,这是想拿回去么,这种重修的魂兽莫非可以通过收回魂骨来提升修为?
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放弃一枚十万年魂骨,哪怕他不打算使用。
无他,理性而言,不值得。
并未理会对方,高大的身影在竹林中缓缓消失。
正随风摇曳的蓝银皇只是垂落了几息枝叶,好似有些失落,而后便又恢复了状态,宛如太阳花一般扭动着原本缠起来装成树干的藤蔓。
林中的蓝银草恍若在朝拜着什么,纷纷将叶片俯下。
晨光落下,静谧的竹林小院中,梳着发髻的白头孩童站在梅花桩上悦动舞剑。
角落竹架秋千上坐着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眯着眼温柔的望着对方。
而在不远处林间的毛竹叶梢,三人闭眸盘坐于空中凝心静气。
院落中,自屋中央竹制扶手分成两边,建筑形制布置完全相同。
左侧主卧窗口,张巽摆弄着几个物件,不时写写画画。
而另一侧,一女子身影忽然直起,倒映在窗帘上。
她体态丰盈,披着的长发有些杂乱,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后,洗漱的转瞬,再抬头,就已经是位短发男子的投影了。
穿着随意的‘雪清河’推门走了出来,揉着眼,很是享受这种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
从院落中用于给路人解渴的冰柜中拿出瓶冷饮,很快喝完。
而后她便吆喝道:“张巽,什么时候走?”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她不以为意,活动着身体。
前段时间刚回村张巽就有感而发突破了,当时的等级是,七十。
不过因为刚回来,他不想扫了兴致,就一直没提取猎取魂环的事,也不是很着急。
现在过去了些日子,休息够了,便将之提上了行程。
“去告个别吧。”收起手中物件,张巽起身走出屋舍。
几人点着头,浩浩荡荡顺着石板路朝着村落前行。
这么长时间下来,很多安排其实早就已经做完了。
拜别宗族人们,留下些话,嘱咐张素素不要为了后辈就懈怠修炼后,一行人便上了太子车驾开拔星斗大森林。
两位长老任劳任怨分别在前驾车,此行一千二百里,马车毕竟无法日行千里,三日才到。
面朝横亘天地的树海,张巽等五人进林。
而林熙则带着娃留在外面看马车。
六年过去,她在张巽的扶持之下也从魂尊到了魂王,她身上备着很多丹符,有身份以及这些在,足以应对绝大部分情况。
闻着来自自然的久违气息,这次走的依旧是当年所进的位置。
张巽扫视着已经大变样的林子,很快就经过了当年找到父母尸骨的树洞。
让几人停下脚步,张巽从魂导器中取出了一把长香。
拂过一块突兀的石碑,其上长满青苔,不过依稀还能看到些许字迹,将长香点燃扎下,接着微微躬身祭拜。
“这是?”千仞雪有些不解。
她知道张巽的习惯,可星斗大森林里埋葬的魂师不计其数,这种地方要是见墓和尸骨就拜,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需要的魂兽。
一旁尘心也下了根香,不过并未躬身礼拜。
平静的语气让千仞雪语噎,只得沉默,“”
想起自己好像之前也弄到过些香,就跟着也点上祭拜了一番。
至于另外几人,他们都算是前辈,大这些人不知多少年岁,而且也不认识,自是放不
很快,开始继续前行。
十一年前猎杀银月狼的位置只剩些许碎骨,而狼群则不知所踪。
在三位封号斗罗的围护下,径直朝着密林深处前行。
星斗大森林的区域划分很笼统,但仅仅外围便有数百里的纵深。
一路途径碰到的千百年魂兽别说见到,感受到几人气息便四散逃得没影了。
五人中哪怕最弱的千仞雪也是六十多级魂帝,自然没有宵小敢于招惹。
千仞雪煽动羽翼跟着,见张巽飘在半空负手随风而行,不时有些出神。
片刻后,才出言问道,“你这次打算猎取什么级别的魂兽?”
张巽回首看着对方,三位封号也都望过来。
“尽量高些吧,我第六魂环用的五万年火焰领主,第七环武魂真身倒是没那么多属性要求。”
佘龙刺血二人听着,都有些吃味,他们的第七魂环都比对方六环差点,一根竹棍弄出这么多花样的,也就这位了。
千仞雪并无太多想法,只是笑嘻嘻的。
“你莫不是想弄个十万年的?不怕吃撑了?”
听着玩笑,张巽却是认真的点头,“有最好,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第七环就十万年,那后面你是打算怎么搞,都弄这种级别的吗?
一行人都有飞行的能力,万年魂兽横行的区域很快便至。
不过到了这里,他们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封号斗罗的威压可不是它们能抵抗的,何况是三位。
张巽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核心区的那两头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