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心头一紧，朝江鸿承瞥了一眼。
“江老头。”
他轻唤一声，目光落在那幽深的地下室入口。
那微弱的光晕，在黑暗中隐隐浮动，如鬼火般游移。
“呼——”
江鸿承长长吐出一口气，嗓音低哑，“这宅子的原主人，跟我有些旧情。”
“抗战那会儿，日本人杀进村子，朱家满门都没逃过，全被砍在院里。”
“这地窖，是唯一没被发现的暗穴。”
“除了我，再没人知道。”
“……”
林逸眉心微蹙。
江鸿承说得轻巧，可字里行间压着的东西，远不止一句当年那么简单。
紧接着，林逸问道，“底下有通风口？”
江鸿承点点头，“密道四角都有气孔，几十年不启门，空气照样流转，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两人迈步而入。
刚踏进地窖，空间逼仄如巷。
几步之后，眼前骤然开阔。
一间约莫五十平米的地下密室，豁然展开。
四壁布满空架，早已积满厚厚灰尘，像被时光掩埋的墓志铭。
头顶裂隙透下几缕天光，斜斜洒落，竟将这幽暗之地映得如暮色黄昏。
林逸瞳孔一缩。
“怎么样？”
江鸿承咧嘴一笑，眼角皱纹堆叠，“这地方，够把你那几万块吞的本儿，连本带利吐回来吧？”
林逸轻轻点头，唇角一弯。
没错。
这地方，简直是他藏品的天赐之所。
那些从古董市场淘来的旧物，正愁无处安放。
“跟我来。”
江鸿承嘴角一勾，眼神突然变得幽深，“买下这院子，可不止是为了让你回本。”
林逸一怔，跟了上去。
江鸿承缓步走向墙角，目光一寸寸扫过砖缝，嘴唇微动，似在默念某种早已遗失的咒语。
林逸顺着他的视线，盯住一块暗色砖石。
只见江鸿承手指轻按……
“咔——”
一声沉闷机括响，背后那面墙竟缓缓凸起一块，如地底活物翻身。
江鸿承眼眸一亮，快步上前。
林逸紧随其后，屏息凝神。
那凸起处，赫然嵌着一只木盒。
盒身纹路细腻如活水，木料温润如玉，竟是罕见的海南黄花梨。
雕工精绝，仿佛一朵凝固在时光里的怒放玫瑰，不染尘埃。
即便沉埋数十载，仍泛着幽光，如呼吸般明灭。
江鸿承伸手，轻轻将它取下。
“这才是真正的压箱底。”
他低语，嗓音发颤，“这盒子，本身就是无价之物。”
“每一道纹，都是天地自然雕琢，无需人工添一笔。”
太美了。
美得不像人间器物。
林逸喉头一紧。
里面……会是什么？
江鸿承忽然转身，直视他双眼，“林逸，这盒子里的东西，是朱家最后的命脉，也是沾满血的祸根。”
“拿走它，你会被卷进旧日的腥风血雨，生死难料……”
“你还敢要吗？”
“呵……”
林逸冷笑，目光如刀，“江老头，吓不着我。”
“血？是小鬼子的吧？”
“你……”
江鸿承瞳孔骤缩，像被雷劈中，“你怎么……知道？”
林逸已伸手，接过那木盒。
指尖触到的，是温凉如血的质感。
他无需多想——朱家灭门，藏物秘窖。
这盒子里的东西，定是日本人想抢、抢不到才屠了全家的宝贝。
或许，是玉玺，是佛骨，是传国印鉴……
是足以令整座城，为之倾覆的国之重器。
“呼……”
江鸿承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如古井沉底，“既然你知道来历，又不怕因果，那就收下吧。”
“历任得此物者，皆遭厄运，不死即疯……”
“它，是带诅咒的宝。”
“诅咒？”
林逸扬眉，指尖已抚上盒盖，“什么诅咒？”
他轻轻一推——
“咔。”
盒启。
刹那间，一道碧绿毫光如活蛇窜出。
一闪而逝，却似凝滞了时间。
林逸定睛望去——
盒中，一枚莹润通透的绿珠静静悬浮，幽光流转。
如夜海之心，如月魂之泪，美得令人灵魂震颤。
他屏住呼吸。
这，不是宝物。
这是……禁忌的回响！
林逸指尖微动，缓缓拾起那枚圆润珠体。
其上泛着澄澈的幽绿光芒，寒意如丝，悄然沁入肌肤。
这是一颗夜明珠。
“咔——”
谁料他仅是稍一用力，珠身竟无声碎裂。
自中一分为二，绿光骤然熄灭，如同被掐灭的烛火。
“这……”
林逸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如此宝物，竟在他手中轻易崩毁？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稀世之物？
那些鬼子，就是为了它？
他怔在原地，思绪翻涌。
“哈哈哈！”
忽地，一声朗笑突兀炸开。
林逸皱眉，侧首望向那笑得畅快的老者，“江老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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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鸿承眯眼，神秘一笑，“林逸，你把这两半，再合起来试试。”
他半信半疑，依言将两片残珠轻拢。
“咻——！”
下一瞬，异象陡生。
那碎裂的珠体，竟如初生般无缝贴合，连一丝裂纹都寻不见，仿若从未破碎。
紧接着，一道翠绿光芒如活物般自内涌出，瞬间蔓延整颗珠身。
流光溢彩，温润如泉。
“嘶——！”
林逸倒抽一口凉气，脑中如惊雷贯顶，浑身血液仿佛冻结。
“江老头，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那件东西！”
他声音发颤，目眦欲裂。
那件神物，不是早已随那人远渡重洋，藏于对岸了吗？
怎会在这里出现？
江鸿承神情骤变，猛地睁大双眼，死死盯住他，“你……认得它？”
这件宝物，别说寻常人，就连圈内老手，能一眼识破的也寥寥无几。
他竟一眼看穿？
林逸沉默，良久才缓缓点头。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网络如海，万物皆可寻。
他曾于名为沧海遗珠的论坛，见过一篇详尽记载华夏国宝的帖文。
其中便列有此物，连形制、光性、传闻都字字清晰。
更有人扒出那曾掘皇陵的军阀生平，连他如何分藏双珠，暗中转移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一见这珠光，便瞬间与记忆中，那则传说对上了号。
“可……不是说那颗真正的，早已被运去宝岛了吗？”
林逸喃喃，困惑难解。
“你果然知情。”
江鸿承眼中闪过异彩，神色愈发深邃，“一个连古玩边都没摸过的人，竟能识破此物？”
他心中惊叹，愈觉此人深不可测。
“传言中，这夜明珠可镇尸身，令亡者口含不腐，形貌如生前。”
江鸿承嗓音低沉，如述旧梦，“但真相是，那陵中，埋了两颗。”
“什么？！”
林逸几乎失声，震惊得脚下一滑。
“死尸口中所含一颗，而另一颗，被塞在……尸根之下。”
林逸呼吸停滞，双目圆睁，声音发干，“你是说……这颗才是压舌的真品？那宝岛上的……是假的？”
江鸿承缓缓颔首，“当年那军阀掘陵后，为避追责，将一颗送去金陵，换得权贵庇护，保命活命。”
“但他私藏了压舌之珠……”
“而朱家，祖上有人在他麾下为亲兵，机缘巧合得了此珠，秘藏于家。”
“后来鬼子来袭，不知从何处探得风声，逼迫朱家交出宝物。”
“族人不从，尽数屠戮。”
“珠子，也被抢走。”
林逸紧锁眉头，低声道：“可既然被夺，这珠怎会还在原处？”
江鸿承眼底寒芒一闪，声音如冰，“因为，带走它的那队鬼子，一夜之间，全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连骨头都没留下。”
“所以说，这颗珠子……”
说着，他缓缓抬眼，“沾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