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一琢磨,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阵热流。
可这是1979年,啥都刚冒头。
后世那些玩得风生水起的门道,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连影儿都没有……
他没法像八九十年代之后的人那样,揣张批条就能空手套白狼,转手就卷走几百万上千万。
这年头,压根没人信这套野路子。
可当王海涛提起那台坏了的收音机时,林逸脑中叮地一声。
仿佛火星撞上干柴,火光乍现。
这条路,眼下正对口!
门槛低、来钱快,见效还利索。
更何况,他现在兜里几乎不名一文。
家里又管得严,爷爷是老干部,一身清正刚直,最看不惯靠家势谋私利的勾当。
所以,林逸也从不敢打着林家的旗号走偏门。
“把那收音机拿出来我看看。”
林逸目光落在王海涛肩上的麻袋上,语气干脆。
“啊?”
王海涛一愣,脑袋直晃,眼里满是疑惑。
挠了半晌头皮,才慢吞吞解开麻袋。
从一堆破布烂絮里,翻出一台灰扑扑的收音机。
林逸伸手接过,手指稳如磐石,连沾着的泥土都懒得拍,只低头反复打量。
外壳磕得七凹八凸,可内部暂时看不出大问题。
“有螺丝刀吗?”
他抬眼,盯住王海涛问道。
“没有啊……”
王海涛直摇头,哪会随身带这玩意儿,他又不是修理工。
林逸语调冷了几分,“去,赶紧找个来。”
“我那儿有!”
王海涛急忙说道,“往前两条胡同就到我家了,咱过去拿?”
“行。”
林逸一点头,顺手把收音机塞回麻袋,转身就走。
王海涛连忙拎起袋子,心里直犯嘀咕:
这位衣着讲究、气度不凡的大兄弟,怎么会对一个破旧电器这么上心?
他紧赶两步跟了上去。
走了十几分钟,拐进一片低矮杂乱的胡同。
斑驳的砖墙爬满岁月痕迹,晾衣绳横七竖八地拉满了院落,湿漉漉的衣裳在风里轻轻晃荡。
“哥,到了,这就是我家。”
王海涛指着前方,一座残破的四合院。
林逸跟着他踏进院子,里面堆着柴火和杂物。
几家小屋挤成一排,人声嘈杂,炊烟袅袅。
这景象,在老京城司空见惯。
王海涛引着他往东边走,门口站着个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歪斜的小辫子,年纪约莫十岁上下。
“哥,你脸咋青了?”
小姑娘一眼看见王海涛鼻青脸肿,慌忙跑过来问。
“没事。”
王海涛干咳两声,急忙介绍道:“这是林哥,快叫人。”
小姑娘怯生生瞥了林逸一眼,缩在门框边不敢吭声。
“哥,别介意,这是我妹王小花,认生得很……”
王海涛尴尬一笑。
“嗯。”
林逸淡淡应了一声。
“哥您坐,我这就给您拿工具。”
王海涛搬来一张破旧小凳,四条腿磨得发亮,勉强腾出块地方让林逸坐下。
自己钻进屋里,不一会儿拎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递了过来。
林逸接过工具后,冲王海涛道:“把收音机拿出来。”
“咔嚓!”
几下拧开螺丝,收音机盖子应声掀开。
他手法利落,三两下就拆得干净利索,零件井然有序。
“哥,你会修这个?”
王海涛眼睛瞬间睁圆,死死盯着林逸的手,满脸震惊。
这年头,能摆弄收音机的人,比稀罕物件还少见!
更别提林逸这般年轻,看着还没他自己大,顶多十九出头。
可在这片地界,年纪从不是衡量标准,拼的是真本事。
有本事,就是老大!
“懂点皮毛。”
林逸轻描淡写一句,低头专注检查线路。
前世林家败落后,他在郊区办过电子作坊,这类基础活早摸得滚瓜烂熟。
“电阻烧了。”
他扫了一眼,立马锁定症结。
稍作处理,重新接线通电。
“嗡——滋啦!”
电流杂音响起,林逸缓缓旋动调频旋钮。
片刻后,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清晰传出,“……中央人民政府发布,最新经济改革政策……”
“哎!!!”
王海涛瞪大双眼,嘴都合不拢。
这台本打算拆了铜线,当废铁卖的破机器,竟被林逸几分钟内救活了?
他望着林逸,眼中满是敬畏,宛如亲眼见了神仙手段。
太神了!
“咔!”
林逸将零件一一归位,拧紧螺丝,收音机仍在播报着时代的回响。
“你说,一台坏了的收音机,值几个钱?”
他放下工具,抬眼看向还在发愣的王海涛。
“一分不值呗……”
王海涛挠头,“扔街上都没人捡。”
“那这台,修好的呢?”
林逸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五块?不不,六块……七块!八块!要不……十块!”
王海涛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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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块,不算狠吧?”
林逸咧嘴一笑,眼里精光一闪。
“十五块?”
王海涛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我……我的老天爷啊……”
这年头,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五块上下,还得是在国营厂里当正式工才拿得到。
像他们这些从乡下插队回来的知识青年,没单位接收。
整日在街上晃荡,能挣个八九块钱就烧高香了。
而眼下这台收音机,居然要十五块,那可是工人小半个月的伙食钱。
“咕咚!”
王海涛咽了口唾沫,手心直冒汗。
“百货大楼里,新款的红星牌收音机,标价三十块呢!”
“咱们这台虽说旧了些,外壳还有划痕,可十五块真不贵!”
“关键是,不用票就能买。”
林逸指了指桌上那台老式收音机,语气平静地说道。
七九年改革开放刚露苗头,表面上热闹起来,实则仍是凭票过日子的时代。
粮票换米面,布票扯衣料,连一块肥皂都得凭证购买。
更别提,电视机、收音机这类大件了。
没票?
国营商店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下。
可眼前这东西……有货,有钱,立马成交。
这生意要是不做火,简直天理难容。
林逸盯着王海涛问,“你要是手里有钱,你买不买?”
王海涛眼巴巴的望着那台机器,“买……当然想买!”
他们住的筒子楼十二户人家,只有两户有收音机。
每晚七点整,大伙儿都挤在窗边听新闻联播。
他要是凑得出这笔钱,早就下手了。
“以后你去收那些坏了的收音机,有人舍不得扔,你就掏一两块收回来。”
林逸看透他的心思,淡淡一笑。
“哥!”
王海涛忙点头,“我懂了,以后我给你四处收破收音机,你修好了再卖出去……对吧?”
“咳!!”
林逸差点呛出声来,瞪着他,“我修?!”
他堂堂林家三少爷,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已够憋屈。
难不成还要亲自拿烙铁焊线路,干这种底层手艺活?
简直是折辱祖宗!
看着王海涛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林逸几乎抬脚就想踹过去。
“你把坏的收回来,找人修!”
林逸咬着牙解释,“一台给两块修理费,修好再卖出去,明白吗?”
“啊?”
王海涛一愣,“哥,你别逗我了!”
“我认识的人里头,就你懂这个啊!”
“让我找别人?上哪儿找去!”
“蠢货!”
林逸低声骂了一句。
“呃……”
王海涛挠了挠头,脸上却不见恼意。
反倒觉得这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年轻人,说话做事总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林逸或许就是他翻身的机会。
抓不住,怕是一辈子都得在胡同口蹲着捡烟头。
“这是三百块。”
林逸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直接塞进王海涛怀里,“拿去,在咱们这片儿租个小院,把收来的收音机堆进去,再雇几个会修的。”
“啥?三百?!”
王海涛抱着那一摞十块、五块面额的纸币,腿都软了。
他长这么大,别说摸了!
连梦里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钱,一次性摆在眼前。
“咕噜……”
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转头望向林逸,眼睛里全是震动,“哥……这……这么多钱……”
“拿着,这是启动资金。”
林逸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照我说的做就行。”
若非他刚从魂穿归来,深知命运残酷,不愿重演家族覆灭、亲人离散的悲剧,他又何须这般?
林逸心里一阵苦涩。
但现在是个风口。
只要抓住了,短时间就能积累起原始资本。
然后将来……
他脑子里闪过几个人影:马小云、刘京东、王美团……都是日后能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只要早早笼络,麾下岂非英才济济?
眼下嘛,先凑合着来吧!
“哥!”
见林逸眉头微皱,王海涛心头一紧,连忙开口,“那……哥,我去哪儿找会修收音机的人啊?”
“简单。”
林逸淡然道:“你去清华、北大的物理系和无线电专业转转,找那些穷学生,一台给两块钱修理费,管顿饭就行。”
“你瞧着吧,抢着干的人多的是呢!”
“这也行?”
王海涛瞪圆了眼,彻底傻了。
“呵。”
林逸嘴角轻扬,笑得意味深长。
眼下,高考才恢复两年。
能考上大学的,大多是熬过饥荒的苦孩子。
有些人,冬天兄弟三人轮着穿一条棉裤。
在这种时候,两块钱一台的修理活儿。
对他们而言不是屈尊,而是机会。
想要人才?
从来都不缺。
缺的,只是发现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