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克斯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时候,
真央系那边暂时处理完了柜台前的喧嚣。
那个谄媚的客人拿着钥匙上了楼,醉汉也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楼梯口。
柜台前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
真央系似乎终于得空吸了一口长气,疲惫极了。她掐灭了烟蒂,目光再次扫过角落里的艾克斯特。
她没说话,只是转身,从柜台后面一个钉在墙上的老旧木制钥匙架上,取下了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上挂着的塑料牌写着模糊的数字,是“3b”。
她绕过柜台,径直朝艾克斯特走来。
拥挤的人群为她分开一条缝隙。
艾克斯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回应这个女人,身体却因为久坐和紧张有些僵硬,踉跄了一下才起身。
真央系在他面前停下,红裙的下摆碰到他蜷缩的膝盖。
“小弟弟”
“运气不错。楼上那帮醉鬼退了一间房。”她顿了顿。
“要吗?虽然小了点,但总比睡地板强。”
艾克斯特他立刻就要点头答应,因为激动而有些心里发紧:“谢谢你!要…我,我要”
真央系点点头,递钥匙给他,艾克斯特双手捧着接过那把冰凉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谢…谢谢你!真央姐!”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带着真切的感激。第一墈书旺 哽辛蕞快
真央系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刚想转身回柜台。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新的脚步声。
艾克斯特望过去。
地下入口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被再次推开,带进来一股潮湿的冷风,外面的雨还仍未停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连嘈杂的交谈声都低了几分。
走在前面为首的是一个男人。
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干净的纯白色长大衣,与这个污浊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色的高领毛衣。
他扎着脏辫,额头上的刘海被皮筋直接绑了上去,以及鼻梁上架着的一副细边圆框眼镜。
他白色大衣左胸心脏位置,是纯蓝字母“b”。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女性。
她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一身黑色,外面套着深色短风衣。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扫视其他人,带着些许轻蔑。
她的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艾克斯特瞥见她左手食指指背上,一个银色字母“”,长得很巧妙,就好像一枚戒指一样,还挺好看的。
艾克斯特看到真央系的动作停住了。
她在看清来人,像动物在丛林中嗅到顶级掠食者气息时的那种本能反应。
姣好的唇形抿得紧了些。
艾克斯特没看懂那眼神里的深意。他缩在角落,毯子裹到下巴,只露出眼睛。
他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好奇怪的氛围
真央系那瞬间的异常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又迅速恢复了那副慵懒柜台老板娘的姿态。
“欢迎光临,”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住店?”
脏辫眼镜男的目光在艾克斯特这个角落短暂停留了下,艾克斯特马上就把头闷进毯子里了。
但最终目光落在了真央系身上。
“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房间。要隔音效果最好的。”
他身边那个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真央系像是早就料到他们的要求,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从柜台下摸出另一把看起来更旧,更厚重的黄铜钥匙,叮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顶层尽头那间,价钱是普通房间的三倍。”
脏辫男没有任何异议,从大衣内袋掏出一个皮夹,
女人则递过来两张伪造得相当精良、但逃不过真央系这种老江湖眼睛的证件。
真央系看都没看证件,只收了钱,把钥匙往前一推:“楼梯下去,先生最里面。”
有了落脚处后,
艾克斯特紧紧攥着那把钥匙,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避开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踉跄地挤过人群,
朝着真央系指的方向,走往那扇通往楼上房间的门。
楼梯同样老旧,踩上去吱呀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比楼下更浓重的灰尘和霉味。
他找到了“3b”的门牌后,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也是有点岁数的老门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房间内部的环境并没有门板和走廊那么破败不堪。
空间确实不大,只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一个木制床头柜和一把椅子。
床单和被套洗得发白,地板虽然老旧却没有明显的污渍,还有一个装着毛玻璃的窗户。
虽然此刻只能看到外面被雨水模糊的昏暗影子,在里面往外看就好像一幅像素画一样,很有意思。
这显然不是随便腾出来的给醉鬼住的房间。艾克斯特心头一热,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真央系特意安排的。
是单纯觉得他太狼狈可怜?
还是什么别的?
!他只是默默地把这份好意记在心里,轻轻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反锁落下。
艾克斯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真正松懈下来。
紧绷了整夜的神经骤然放松,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迟来的酸楚。
他靠着门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有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之哭泣的感觉。
打起精神来啊…艾克斯特,我们已经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站起来。
他脱掉裤子和鞋袜,初夏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干燥的衣物和毛巾。
在卫生间里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他冰冷的身体。
他用力搓洗着,仿佛要将养父这些年带给他的所有创伤,思想上的锁链一举消去。
水汽氤氲中,镜子里映出那个有着异色瞳和红黑头发的自已,额头上那个鲜红的“x”在水珠的滑落下显得更加刺眼。
热水包裹着身体,带来久违的舒适感,和在梦里一样。
他草草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把自己摔在了那张干燥温暖的床上。
身体的重量陷进床垫,暖绵绵的。
前所未有的带着安全感和困倦袭来,他想了很多,要不要告知发小一声,那个傻子不跟他说的话,今早又在楼下叫他怎么办…
最主要还是现在在外面。
他猛地又坐起身。
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他把行李箱拖到床边,拉开拉链。
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下面,是他卷起来的几沓现金。他拿出来,坐在床边,开始仔细地清点。
一沓,两沓指尖抚过那些新旧的纸币,发出沙沙声。
这是他逃离前能拿到的所有积蓄,大部分是偷偷攒下来的零用钱,还有一小部分是发小宁汇原的特别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