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隔绝了李维所熟悉的整个世界。他站在公寓楼阴冷潮湿的走廊里，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眼神中的屈辱和未散的惊惧。
四肢残留的微弱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那场发生在自己大脑内的“政变”以及反抗的代价。他，顶尖黑客“幽灵键”，此刻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正走向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任务地点。
街道上熙熙攘攘，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滤镜（这玩意在他离开公寓后就自动恢复了）洒落，给一切蒙上一层不真实的忧郁色调。行人、车辆、店铺的霓虹招牌在他眼中都像是运行在一个巨大而劣质的模拟程序里。脑内的数据杂音如同背景音乐，永不停歇。
【任务目标：极速网咖。。预计步行时间：15分钟。】
【倒计时：23:17】
冰冷的系统提示适时浮现，驱散了他任何一点“或许可以找个地方躲到任务失败”的侥幸心理。那“持续性偏头痛”的惩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某种巨大的引力。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
“一定有漏洞”他咬着牙，黑客的思维模式仍在负隅顽抗，“任何系统都有逻辑漏洞，有后门。这个鬼‘傩面’也不例外！”
他尝试在行走中，用意念去“触摸”那个虚拟傩面的界面。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流动的符文和光线上时，界面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非实体的“质感”。
他集中精神，想象着自己是一段入侵代码，试图解析界面的构成。然而，反馈回来的是一团混沌，结构复杂到远超他理解范畴，如同试图用小学数学去解构量子物理。
【警告：检测到非法解析行为。能量运行模式紊乱。】
【启动纠正措施：神经电击（轻微）。】
“呃！”又是一阵熟悉的麻痹感窜过肩颈，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路灯杆。这次比上一次更轻微，但侮辱性极强。
它监控着他！不仅仅是被动展示任务，还能实时监测他的“能量运行模式”并施加惩罚！
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这个该死的系统，咒骂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倒计时：21:05】
时间不等人。他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加快脚步。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远远已经能看到“极速网咖”那熟悉的霓虹招牌时，脑内的傩面界面突然发生了变化。
任务提示和倒计时被暂时推到一旁，界面中央，浮现出三个结构复杂、由光线构成的奇异符号。它们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光，每一个笔画都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
【新手引导启动。】
【学习目标：基础神言契文 - ‘驱散’印诀。】
【请集中精神，记忆并理解以下契文结构及其能量流动路径。】
“神言契文？驱散？”李维愣住了。这听起来就像是那些三流玄幻小说里的玩意儿！他现在要去做的，难道不是利用黑客技术清除某个数据异常吗？怎么变成学习画符念咒了？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界面中，三个符号旁开始出现细小的光点，沿着符号的笔画缓慢流动，演示着某种“能量”运行的轨迹。同时，一股微弱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他的意识，并非语言或文字，而是某种直接的“理解”——关于这三个符号代表的“意义”，以及它们组合起来所能达成的“效果”：一种低能量的、针对负面情绪数据聚合体的排斥性指令。
“开什么玩笑！”李维在内心怒吼，“我绝不会学这种鬼东西！”
他试图移开注意力，看向街边的店铺，或者回忆一段复杂的破解代码来占据思维。
然而，那三个符号和能量流动路径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印在他的意识里，挥之不去。系统似乎在强制他“观看”和“理解”。
【警告：学习进度停滞。能量共鸣失败。】
【启动学习辅助措施：痛感刺激（递增）。】
话音刚落，李维猛地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并不强烈，但足以让他头皮发麻。
他咬紧牙关，继续抗拒。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集中在脚下路面的触感上。
刺痛感开始加剧，并且变得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如同有个看不见的人在用锤子轻轻敲打他的神经。痛感并不撕裂，却极其顽固，持续不断地消耗着他的意志力。
【学习辅助措施升级。】
痛感骤然提升！从针扎变成了持续的、如同偏头痛发作前的沉闷胀痛，集中在他的前额和眼眶后方。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恶心感再次泛起。
“操！”他低骂出声，引得路人侧目。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墙壁，额头渗出冷汗。
抵抗的代价太痛苦了。这系统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就范。
【倒计时：18:33】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任务失败的惩罚似乎更加可怕。
屈辱、愤怒、无奈最终，在持续不断的痛感折磨和倒计时的双重压迫下，求生的本能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他妈的，学！我学！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愤恨，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意识中的那三个神言契文上。
当他不再抗拒，那股关于符号意义和能量路径的信息流变得清晰起来。他被迫像一个小学生认字一样，开始笨拙地记忆那三个扭曲符号的每一笔每一画，感受着那虚拟的能量流该如何发起，如何流转，如何收束。
痛感在他开始“学习”的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这更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的身体，他的感知，他的学习过程，完全被这个系统拿捏。
他一边机械地迈步向网咖走去，一边在脑中反复勾勒那三个符号。这种感觉糟糕透顶，比他第一次学习汇编语言还要别扭和抗拒。这完全违背了他作为程序员的逻辑思维，充满了神秘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味道。
进度条在缓慢推进。每推进一点，他对那“驱散”印诀的理解就加深一分，同时也对自己正在被强行改造的事实更确认一分。
当他终于站在“极速网咖”那闪烁着俗气灯光的门口时，脑中的新手引导界面缓缓隐去，任务倒计时重新占据主位。
【倒计时：15:02】
而那两个基础神言契文——“驱散”印诀的前置符文，已经如同肌肉记忆般，刻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抬起头，透过淡蓝色的滤镜，看向网咖玻璃门后那些沉浸在屏幕光影中的年轻面孔。他们或许在玩游戏，在看视频，在聊天，全然不知一个携带者“系统”的不速之客已经到来，即将在他们身边，进行一场他们无法理解的“驱邪”仪式。
李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数据道韵那若有若无的“味道”。他推开玻璃门，熟悉的空调混着烟味、泡面味和电子设备散热的风扑面而来。
他极不情愿地，踏入了这个第一次“强制任务”的执行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