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弥走到玉米地边缘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
他停下脚步，看向立在田埂上的规则牌。
昨天那块牌子还在，但今天旁边多了块新的，上面是鲜红的大字：
1收割时必须倒著走。
2玉米穗必须用嘴叼著搬运。
3收割过程中若听到笑声，必须跟着笑。
4收割完成后，必须在玉米地中央跳舞一分钟。
5今日附加规则：收割时不得使用双手。
唐弥盯着最后一条，眨了眨眼。
不得使用双手？
他用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又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手，然后双手一起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不得使用双手”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困惑。
“那我用什么？用脚？用头？还是用意念？”
玉米地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他。
唐弥蹲下身，试着用脚去够最近的一穗玉米。
他的腿确实能伸长，刚才在猪圈验证过了。
但用脚趾掰玉米？难度有点大。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二十穗玉米，至少二十穗。
按照规则，他还得倒著走、用嘴叼、听到笑声要跟着笑、最后还得跳舞。
“倒著走我可以学螃蟹，”他自言自语。
“用嘴叼就当锻炼颈椎了。跟着笑我笑点低，应该没问题。跳舞反正没人看，随便扭扭。”
“但不用手怎么掰玉米？”
他盯着玉米秆，眉头越皱越紧。
用手掰，是最直接的方法。
不用手，就得找工具。
可工具也得用手拿啊，除非
唐弥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朝着仓库的方向跑去。
跑了两步，他想起规则要“倒著走”，于是紧急刹车，改成倒退著跑。
这姿势很滑稽。
身体向前倾，脚却在往后蹬，像一只被倒著拖的螃蟹。
他试了几次，掌握不好平衡，摔了一跤。
“算了。”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规则只说‘收割时必须倒著走’，我现在是去拿工具，还没开始收割，应该不用倒著。”
他正常跑向仓库。
仓库大门虚掩著。
唐弥推门进去，里面比昨天更暗了，血腥味也更浓。
但他顾不上这些，直奔墙角的农具堆。
锄头、铁锹、镰刀、耙子都锈迹斑斑，刃口沾著暗红污渍。
他拿起一把镰刀，挥了挥。精武小税惘 蕪错内容
很沉，但能用。
“如果用镰刀割玉米，算不算‘使用双手’？”他思考了一会儿。
“镰刀得用手拿，所以算。那如果不用手拿呢？”
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唐弥放下镰刀，开始在仓库里翻找。
他翻过麻袋，挪开木箱，扒开干草堆。
灰尘扬起，呛得他咳嗽。
十分钟后，他找到了一些东西：几根生锈的铁管、一个破木桶、两个废弃的车轮，不知道从什么农用车上拆下来的、一堆长短不一的链条和齿轮、还有半桶黑乎乎的油。
“差不多了。”
他擦了把汗，脸上露出那种汤姆猫准备恶作剧时，带着三分狡黠七分疯狂的标志性笑容。
他把这些东西拖到仓库中央的空地。
然后，他开始“工作”。
为了预防规则耍赖，唐弥甚至在制造收割工具地时候。
都不是用手工作。
至少不全是。
用脚踢、用膝盖顶、用肩膀撞、用头拱，把零件挪到合适的位置。
当实在需要精细操作时，他会张开嘴，用牙齿咬住工具，歪著头去拧螺丝、敲钉子。
那姿势像一只叼著树枝筑巢的鸟，笨拙又滑稽。
但是在一种不可视地迷雾中，速度却是飞快。
“叮铃咣铛——”
仓库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铁管被敲弯，木桶被拆开，车轮被装上，链条被连接。
唐弥忙得满头大汗，但他越忙越兴奋，眼睛里闪著光。
中途他停下来一次，因为怀表又从口袋里跳了出来。
表盖弹开，照片上还是那三个自己。
“等著瞧。”
唐弥对着照片说，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擦了擦脸。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他继续干活。
唐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台东西。
勉强能看出是台“机器”。
主体是那个破木桶，倒扣著，桶底朝前。
桶身上插著两根铁管当操纵杆，下面装着两个车轮。
桶前方，用铁丝和木条固定着一排刀刃。
不是专业的收割刀，是各种农具的刃口拼凑的：镰刀刃、锄头刃、甚至还有一把切肉刀的刀片，全都参差不齐地捆在一起，在从仓库门缝透进来的光线下，闪著狰狞的寒光。
机器侧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收、割、机”。
唐弥绕着它走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还差最后一步。”
他走到机器后面，那里有个用铁皮卷成的漏斗状装置。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包跳跳糖，昨天在现实世界买的，忘了吃。
他把跳跳糖倒进漏斗。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踹在机器侧面一个凸起的木块上。
“咔哒、咔哒、咔哒”
机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很生涩，像一百年没上油的钟表在挣扎。
“轰！”
突然，整个机器震动起来。
漏斗里爆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炸响。
跳跳糖在某种作用下被点燃了，唐弥也不明白原理，但他觉得这样很合理。
黑烟从各处缝隙冒出来，两个车轮开始缓缓转动。
“成了！”唐弥咧嘴笑了。
他走到机器前面，看着那排狰狞的刀刃。
然后，他做了一件非常汤姆猫式的事。
他爬上了木桶。
不是从侧面爬，而是直接跳到桶顶上，然后整个人像液体一样“流”进桶里。
桶身晃动了几下，从前面开出的小窗口，用玻璃瓶底做的，露出唐弥的半张脸。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桶里闪闪发亮。
“出发！”
他握住两根铁管操纵杆，用力往后一拉。
机器发出更大的轰鸣，黑烟滚滚，两个车轮猛地加速，朝着仓库大门冲去。
“等等，门还没全开——”
唐弥话音未落。
“砰！！！”
木桶收割机撞开了仓库大门。
门板飞出去，砸在空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机器冲出仓库，在农场空地上转了个弯，履带碾过泥土，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鸡舍里的鸡被惊动了，全都扑腾著翅膀尖叫。
猪圈里的猪挤到栅栏边，瞪着黑眼睛看热闹。
唐弥从窗口探出头，对着天空发出反派式的、夸张的、拖长音的狂笑：
“哇哈哈哈——！！！”
“玉米们！你们的主人来了！准备接受收割的命运吧！！！”
他推操纵杆，机器朝着玉米地全速前进。
路上，他想起规则，赶紧调整姿势。
他开始倒著开。
整个人在桶里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前方，脸朝后方，通过镜子反射来观察路况，手反著操纵杆。
这画面太美了。
一台冒着黑烟、刀刃狰狞的破烂机器，以歪歪扭扭的路线冲向玉米地，驾驶者还在里面倒坐着。
玉米地到了。
唐弥拉下某个自制拉杆，用晾衣架改的。
机器前方的刀刃开始旋转，起初很慢，然后越来越快，发出“嗡嗡”的破空声。
“第一站！”他大喊。
机器冲进玉米地。
“唰唰唰唰——！！！”
刀刃所过之处，玉米秆齐根断裂。
不是被割断，更像是被砸断、撞断、撕碎。
玉米穗飞起来，有些被刀刃切开了，金黄的玉米粒像下雨一样洒落。
唐弥开着机器，在玉米地里横冲直撞。
他完全没按什么行距株距，就是瞎开。
左拐、右拐、画圈、走“之”字，偶尔还来个原地旋转。
不过那是因为操纵杆卡住了
二十穗玉米？
他两分钟就收割了至少五十穗。
玉米穗堆在机器后面一个自制拖斗里，用破箩筐改的很快就满了。
唐弥很满意，准备掉头离开。
但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熟悉的咀嚼声，从玉米地深处传来。
唐弥动作一顿。
他想起昨天在玉米地遇到的东西：那团蠕动的黑暗，那张巨大的嘴，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不是吧，”他嘀咕。
“又来？”
声音越来越近。
玉米秆向两侧分开，一团黑影从深处涌出。
它没有固定形状，像一滩会移动的沥青，表面不断起伏、蠕动。
在它中央，一张巨大的嘴开合著，露出里面层层叠叠、螺旋状排列的尖牙。
嘴在咀嚼，嚼的是半截玉米秆，还有一只腐烂地人手。
“耶？？”
“还敢出来？！”
怪物停了下来，面对着收割机。
它“看”著这台冒着黑烟、刀刃旋转的奇怪机器，似乎有些困惑。
怪物没有眼睛，但唐弥能感觉到它在“观察”。
然后，怪物动了。
它没有直接攻击，而是伸出几条触手状的黑影，试探性地碰了碰收割机的刀刃。
“铮！”
刀刃切过黑影，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黑影被切断，掉在地上，像活蛇一样扭动几下，然后融回主体。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
它整个身体膨胀起来，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然后，它朝着收割机猛扑过来。
“来了！”唐弥赶紧推操纵杆。
收割机向后退，但速度不够快。
怪物已经扑到机器前方，几条黑影触手缠住了刀刃。
刀刃旋转，切断触手，但更多触手缠上来。
怪物攀上了收割机。
它的身体像粘稠的沥青，顺着机器外壳向上“流”，很快就覆盖了半个桶身。
那张大嘴贴在唐弥面前的玻璃窗上，尖牙摩擦玻璃，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唐弥能看到嘴里的细节，螺旋状的牙齿，深不见底的喉咙，还有喉咙深处隐约可见的、没消化完的玉米须。
“呃”唐弥往后缩了缩。
“你这口腔卫生不太行啊。”
怪物听不懂，但它更用力地挤压玻璃。
玻璃开始出现裂纹。
唐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规则：收割时不得使用双手。
但现在不是在收割玉米，是在对抗怪物。
这算不算“收割时”？规则没说清楚。
“不管了。”他决定先保命。
他伸手去推操纵杆，想让机器甩掉怪物。
但怪物太重，机器原地打转，就是甩不掉。
玻璃裂纹越来越多。
唐弥急了。
他四下张望，想找武器。
但桶里空间狭小，只有操纵杆和几个自制拉杆。
“武器武器”
他喃喃道，手在口袋里乱掏。
掏出一根棒棒糖，不行。
掏出一包薯片，不行。
掏出一把指甲刀，更不行。
就在玻璃快要碎裂时，唐弥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网路上的一个梗，一个经典句式：“我以为是结果”
他笑了。
笑得很邪恶，很汤姆猫。
他松开操纵杆，整个人向后仰，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玻璃外的怪物大喊：
“我以为是来收割玉米的——”
怪物动作一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搞懵了。
唐弥继续喊，声音里带着夸张的委屈和愤怒：
“结果你是来碰瓷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右手猛地伸长。
不是慢慢伸长，是“嗖”地一下，像橡胶筋一样弹射出去。
手臂穿过玻璃上最大的裂缝，拳头在怪物脸上狠狠砸了一下。
“咚！”
很轻的一下，像在敲门。
怪物愣住了。
唐弥的手臂缩回来，然后又伸长，这次手里多了样东西。
一根木棒。
不知从哪来的，可能是从机器某个零件上掰下来的。
他双手握住木棒，摆出打棒球的姿势。
怪物回过神来，再次扑向玻璃。
就在它跳起来的瞬间，唐弥挥棒。
“全垒打——！！！”
木棒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精准地命中怪物的“脸”。
“梆！！！”
一声闷响。
怪物的动作僵住了。
它的身体在空中停滞，然后开始摇晃。
一圈圈金色的星星从它头顶冒出来，旋转、闪烁，像卡通片里被打晕的角色一样。
星星越冒越多，五颗、十颗、二十颗最后怪物整个脑袋都被星星包围了。
它软绵绵地从玻璃上滑落，“噗通”掉在收割机前方。
还在冒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