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
唐弥嚼著巧克力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前面座位上,那个沉默母亲怀里的湿漉漉襁褓,又微微动了一下。
这次动作更明显了些,甚至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泡破裂的“噗叽”声。
唐弥耳朵动了动,好奇地探过头,想看得更清楚些。
“别乱看。”旁边的寸头男压低声音警告
“规则五,非请勿动。看多了也可能算‘打扰’。”
“哦。”唐弥缩回头,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瞟过去。
他总觉得那襁褓里的东西好像在偷偷看他。
不对,应该说,在“感应”他。
公交车在浓雾中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色依旧是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剪影。
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唐弥旁边的座位上,那位湿漉漉的老奶奶依旧抱着她的菜篮子,看着窗外。
但唐弥敏锐地感觉到,老奶奶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上一趟车时不太一样了。
上一趟车,虽然也冷,但至少在他“让座”后,老奶奶还说了句“谢谢好孩子”,给了公交卡。
可现在,老奶奶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疏离的寒意。
就好像之前那点微弱的“友好”已经随着上一趟车的结束而消失了。
唐弥试着跟老奶奶搭话。
“奶奶,您这鱼还没换呢?”
他指著菜篮子里那两条翻白眼的死鱼。
“我看它们都快臭了,要不我帮您扔了?或者烤了?”
老奶奶缓缓转过头,用那双浑浊的死鱼眼看了唐弥一眼。
没有回应。
眼神里没有感谢,也没有之前的那么一点点“认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重新转回头,看向窗外。
唐弥碰了一鼻子灰,撇撇嘴,嘟囔道。
“脾气还挺大”
他不再理会老奶奶,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个不断发出细微动静的襁褓上。
那个沉默母亲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襁褓,湿透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唐弥注意到,她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的那种颤抖,更像是在压抑著什么。
“噗叽噗叽”
襁褓里又传出几声水泡破裂声,这次更清晰了。
紧接着,襁褓的缝隙处,缓缓探出了一小截东西。
不是手指,也不是水草。
而是一小团黏糊糊的、半透明的、像是果冻又像是胶质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反光。
那团“果冻”在襁褓边缘蠕动了几下,然后“咻”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唐弥眼睛瞪大了。
“那是什么玩意儿?”他小声问旁边的寸头男。
寸头男也看到了,眉头紧锁。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正常婴儿。”
“看起来好像有点q弹?”
唐弥摸著下巴,居然在思考口感问题。
就在这时。
“哇呜”
一声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声,从襁褓里传了出来!
不是之前那种尖锐刺耳、充满怨毒的哭声,而是一种带着委屈、可怜、甚至有点软糯的呜咽声。
这声音一出来,车厢内的温度似乎都回升了一点点。
寸头男、马尾辫女生和眼镜男都愣住了。
这哭声听起来怎么这么无害。
甚至有点让人心疼。
但经历过上一趟车的惊魂,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规则里说过,有些“友好诡异”的协助方式可能很隐秘,甚至会以伤害玩家的方式进行。
这个婴儿的哭声听起来“友好”,但谁知道它要做什么。
“都别动,别回应。”寸头男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说道。
三人尽量缩小存在感,目光避开那个襁褓,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只有唐弥。
他听着那软糯委屈的哭声,眨了眨眼。
“哎呀,哭了?”他小声说。
“是不是饿了?还是尿布湿了?”
他完全忘记了寸头男的警告,脑子里想的是。
婴儿哭,总得哄哄吧?虽然这个婴儿可能不是真婴儿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块还没拆封的奶糖。
“小朋友,吃糖不?”他试探著,朝着襁褓的方向晃了晃奶糖。
襁褓里的哭声停顿了一下。
然后,哭得更委屈了,还带上了抽噎。
“呜哇”
哭声不大,但那种无助感更加明显。
抱着襁褓的沉默母亲,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白浮肿、没有瞳孔的脸。
她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唐弥。
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像是哀求,又像是痛苦。
“她是不是想让我帮忙哄孩子?”唐弥脑回路清奇地解读出了这个信号。
“唐弥!别过去!”
马尾辫女生急了,低声喝道。
“没事儿,我就看看。”
唐弥摆摆手,居然真的站起身,朝着那个沉默母亲的座位走去!
“你疯了!”
寸头男想拉住他,但唐弥动作太快,已经走了过去。
车厢内,其他“乘客”似乎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溺死上班族手里的湿报纸停止了翻动。
角落里的阴影似乎蠕动着“看”了过来。
连司机那浮肿的后背,都似乎微微挺直了一些。
唐弥走到沉默母亲面前,蹲下身,保持视线和襁褓平行。
他手里还拿着那块奶糖。
“小朋友,别哭啦,哥哥给你糖吃?”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点,虽然配上他那身汤姆猫连体衣和傻呵呵的表情,效果有点滑稽。
襁褓里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然后,襁褓的缝隙再次打开。
这次,探出来的不再是那团“果冻”,而是一只小小的、胖乎乎的、半透明的手。
那只手完全由清澈的水流凝聚而成,五指清晰,甚至能看到里面缓缓流动的波纹。
它朝着唐弥手里的奶糖,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
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试探和渴望。
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想要糖果的普通婴儿的小手。
“哇,真的能拿!”
唐弥眼睛一亮,把奶糖往前递了递。
那只水做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奶糖的包装纸,然后“抓”住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