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弥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甩干桶,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几秒钟后,天旋地转的感觉戛然而止。
双脚踩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定睛一看。
周围不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
他正站在一个老旧的水泥站台上。
站台顶棚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后面阴沉沉的、仿佛永远都是黄昏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腥味和铁锈味,吸入鼻腔,带着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站牌歪歪斜斜,上面的漆皮剥落大半,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的“74”字样。
唯一的光源来自站台角落一盏接触不良、滋滋闪烁的昏黄路灯,灯光微弱得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方。
站台上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另外三个人。
一个穿着运动服、肌肉结实的寸头男生,眼神锐利,正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拳头握得紧紧的。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著,不停地推着眼镜,似乎想借此缓解紧张。
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冲锋衣的女生,她相对镇定些,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加上唐弥,正好四个,都是今年的毕业生。
“都都是这次的参与者吗?”
眼镜男声音发颤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寸头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在巡视周围,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去的猎豹。
马尾辫女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看来是的。大家小心,副本应该快开始了。”
唐弥没加入他们的紧张交流。
他正忙着研究自己身上的汤姆猫连体衣。
“嗯,传送过来也没弄脏,质量不错。”
他拍了拍胸口沾上的一点灰尘,又摸了摸肚子前的大口袋,确认零食和水都还在。
因为传送的事情,他还以为东西全部卷掉了。
然后,他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站台。
他走到那个闪烁的路灯下,仰起头,看着那滋滋作响的灯丝。
“这灯接触不良啊?要不要拍两下?”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想起上次在亡者快餐店的教训,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算了,万一拍炸了,还得赔。”
他又溜达到那个歪斜的站牌前,伸出戴着猫爪手套的手,戳了戳上面剥落的漆皮。
“74路这数字不太吉利啊。”他小声嘀咕。
另外三人看着他这番“观光客”般的举动,都愣住了。
寸头男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解。
眼镜男则是一脸“这哥们是不是吓傻了”的表情。
马尾辫女生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开口。
“那个同学,我们还是集中精神,准备应对副本吧?”
唐弥转过头,露出一个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傻气的灿烂笑容。
“没事儿,我看着呢!这地方挺有废土风格的,适合拍电影。
众人:“”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过站台,吹得人汗毛倒竖。
远处,浓雾深处,两盏昏黄的车灯如同怪兽的眼睛,穿透迷雾,无声无息地朝站台靠近。
那灯光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暖意。
“来了!”
寸头男低喝一声,全身肌肉绷紧。
眼镜男吓得往后缩了缩,差点被自己绊倒。
马尾辫女生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一根短棍。
唐弥也停止了研究站牌,好奇地望向灯光来的方向。
一辆公交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了站台前。
车身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水渍,仿佛刚从河底打捞上来。
车窗玻璃模糊不清,里面似乎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看不清任何东西。
车顶上甚至还挂著几缕深绿色的、湿漉漉的水草。
车门发出“嗤——”的一声,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缓缓打开。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著河底淤泥和某种腐烂气息的腥味,从车门内涌出。
【74路夜班公交车已到站。请在一分钟内上车。超时未上车者,将永远迷失于迷雾。】
冰冷的提示音在四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走!”
寸头男第一个反应过来,低吼一声,率先朝着车门走去,步伐稳健,但紧绷的肩膀显示出他并不轻松。
马尾辫女生紧随其后。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如同巨兽开口般的车门,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唐弥是最后一个动的。
他不仅没急,反而凑近那打开的车门,探头往里瞅了瞅。
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到靠近车门的一些地方,覆盖著一层薄薄的水膜,反射著惨淡的光。
“哇,这空调开得够足啊,里面都结露水了?”他啧啧称奇。
前面的寸头男已经踏上了车门台阶,正准备投币。
听到唐弥的话,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回头瞪了唐弥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的意味。
唐弥无辜地眨眨眼,也迈步走上了车。
车门在他身后“嗤”的一声,迅速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车内瞬间变得更加昏暗和阴冷。
唐弥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移动的冰箱。
他抬头,看向驾驶座。
一个身穿湿透、沾满污泥制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
那制服的背影浮肿不堪,还在往下滴著水。
司机的脑袋似乎有些过于僵硬了。
【请主动投币。车费:1诡币。无法支付或支付虚假者,将用等价身体部位抵押。】
规则提示再次响起。
寸头男显然早有准备,手中出现一枚散发著微弱黑光的硬币。
投入了司机旁边一个锈迹斑斑,同样滴著水的投币箱。
“叮当”一声轻响,硬币落入,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马尾辫女生也默默投下一枚诡币。
眼镜男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终于掏出一枚诡币投了进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轮到唐弥了。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个滴水的投币箱,又看了看司机浮肿僵硬的背影。
他记得“诡音”上说要准备诡币,但他好像忘了这茬了。
他账户里是有200诡币,但是有点舍不得,毕竟一个诡币,兑换联邦点数可是不少的。
“那个司机大哥?”
唐弥试探著开口,脸上堆起营业式笑容。
“商量个事儿呗?我出门急,没带散钱。你看我用别的抵行不?我这儿有巧克力、薯片、辣条或者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吹口哨?敲盘子?我敲得可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真的从肚子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薯片,晃了晃。
“咔嚓咔嚓”的包装袋摩擦声,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前面的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唐弥。
寸头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眼镜男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马尾辫女生扶额,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就在这时,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司机,脑袋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以一种绝对不属于活人的那种,僵硬无比的姿势,缓缓地、一格一格地转了过来!
浮肿惨白的脸上,覆盖著湿滑黏腻的水草,遮挡了大半面容。
而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不断旋转、浑浊不堪的水涡,仿佛两颗微型沼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那对水涡“目光”冰冷地锁定在唐弥和他手里的薯片上。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