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召见来得如此之快,快得让秦科几乎没什么准备时间。当然,他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除了系统刚刚发放的任务奖励,那件名为【格物之风】的长袍。
在出发前夜的工棚里,秦科怀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情领取了奖励。只见微光一闪,一件质感奇特的衣袍便出现在他手中。颜色是深邃的玄黑,袖口与衣襟处却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类似齿轮、杠杆等抽象而简约的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材质非丝非麻,触手微凉,穿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而且之前沾染的尘土草屑,在长袍加身的瞬间竟自行脱落,周身仿佛环绕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将所有的污秽隔绝在外。
“自带清洁、恒温效果系统,你这售后服务可以啊!” 秦科美滋滋地对着水盆照了照,虽然面容依旧有些憔悴,但在这件逼格满满的长袍衬托下,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科技贤者”的气象了。
【叮!宿主满意是本系统的宗旨。“格物之风”亦具备基础物理防护功能,可一定程度上缓冲钝器冲击。祝宿主面圣顺利。】
“缓冲冲击?这是怕我被朝堂上那些老古董给气得撞柱子,还是怕他们看我不顺眼直接动手?” 秦科心里吐槽,但安全感却增加了不少。
次日清晨,在赵成复杂难言(混杂着羡慕、嫉妒与一丝与有荣焉)的目光中,在骊邑众多刑徒与监工敬畏的注视下,秦科登上了前往咸阳的马车。他没有携带太多累赘,只背着一个特制的木箱,里面小心翼翼地放置着蒸汽机的核心概念模型——一个用铜皮精心敲打而成的微型锅炉和活塞气缸,以及曲辕犁、水车的精细图纸。
马车颠簸,驶向那座传说中的帝国心脏。秦科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与后世截然不同的古朴景致,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即将在历史舞台上挥毫泼墨的豪情。
数日后,咸阳城那巍峨高耸、气象万千的城墙映入眼帘。城门口车水马龙,甲士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秦科所乘的马车持有特旨,并未停留,直接驶入城中。透过车窗,他看到的是整齐划一的里坊,宽阔笔直的街道,以及远处层叠起伏、气势恢宏的宫殿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秩序、严谨而又充满活力的独特气息。
但他没有时间细细品味这座帝都的繁华,马车直接将他送到了宫城之外。经过层层严格乃至苛刻的检查,连他那宝贝木箱都被反复查验了数遍之后,他才在一名面无表情的宦官引导下,步入了那象征着天下权力巅峰的咸阳宫正殿。
一步踏入,一股无形的威压便笼罩全身。
大殿极其恢弘,支撑穹顶的巨柱漆成暗红色,上面雕刻着玄鸟图腾,庄严肃穆。光线从高窗透入,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投下道道斑驳的光柱。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深色官袍,人人敛声静气,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敌意地聚焦在他这个突兀的闯入者身上。
而在那数十级台阶之上,在御案之后,端坐着一位头戴旒冕、身着玄衣纁裳的身影。因为距离和冕旒的遮挡,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股睥睨天下、掌控众生命运的磅礴气势,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想要匍匐在地。
这就是秦始皇,嬴政!
秦科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奔流。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撼与一丝惧意,回忆着临时恶补的礼仪,趋步上前,在御阶之下躬身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草民秦科,拜见皇帝陛下!”
“平身。”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同金石交鸣,在大殿中回荡。
秦科直起身,垂首而立,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他身上扫视,尤其是在他这件与众不同的【格物之风】长袍上停留甚久。
“朕闻赵成所奏,言你通晓格物奇技,所造滑轮、曲辕犁、水车等物,颇省人力,有利耕战。可是实情?”始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确是如此。”秦科恭敬回答,“此皆格物小道,旨在借自然之力,省人之劳,以期物尽其用,力半功倍。”
“哦?格物小道?”始皇的声音微微扬起,似乎有了一丝兴趣,“朕观你衣袍奇特,言谈亦不同于凡俗。赵成奏报中言,你乃得‘格物老祖’梦中所授?”
来了!就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秦科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在满朝文武面前,再扯“格物老祖”的幌子,恐怕难以取信这些精明到骨子里的人杰。
他心念电转,决定半真半假,将基调拔高。
“陛下明鉴。”秦科再次躬身,语气变得沉静而恳切,“‘格物老祖’之名,实乃草民当时身处困厄,为取信赵总管之权宜托词。所谓‘格物’之理,并非神授,实乃隐藏于天地万物运行之规律之中。日月星辰之周转,水流风动之不息,乃至杠杆撬石、滑轮提重,皆有其内在法度。草民不过侥幸,比常人多了几分观察与思索,窥得其中一二皮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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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既承认了之前撒谎(显示坦诚),又将“格物”拔高到了“天地规律”的层面,显得格局宏大,也巧妙地避开了“鬼神”之说的潜在风险。
果然,这番话让御阶上的身影微微前倾,冕旒下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殿中群臣也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总有质疑者。
一位站在文官前列,面容清癯、气质肃穆的老臣走了出来,正是丞相李斯。他目光如电,直视秦科:“依你之言,此等‘格物’之理,人人皆可习得?”
“回丞相,原理相通,人人可学。然精深处,需天资与勤勉。”秦科不卑不亢。
“即便你所言非虚,些许奇技,于提水耕田或有小益,然于大秦之万世基业,又有何大用?”李斯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更看重的是法度、是权术、是文章。
来了!正面质疑!秦科知道,展示真正核心筹码的时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迎向李斯,也仿佛迎向了御阶上的始皇帝,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遍大殿:
“丞相所言,小技于基业无大用,请恕草民不敢苟同!”
语惊四座!竟敢直接反驳丞相?!
不等李斯和众人反应,秦科继续朗声说道:“草民请问丞相,若有一种力量,不藉人力,不赖畜力,不知疲倦,日夜不息,可推动千万斤之巨物奔驰于原野,可牵引满载之舟船逆流于大江,可驱动巨锤锻铁,可汲水灌溉万顷良田此力,于我大秦基业,是有大用,还是无大用?”
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秦科描述的这番景象震住了。不藉人力畜力?推动千万斤巨物?日夜不息?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斯也愣住了,眉头紧皱:“世间岂有如此之力?”
“有!”秦科斩钉截铁,他猛地转身,面向始皇,深深一揖:“陛下!草民所言,非是虚妄!此力之源,便在于——‘蒸汽’!”
“蒸汽?”嬴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疑惑和好奇。
“正是!”秦科知道火候已到,他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木箱,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铜制的微型锅炉和气缸模型。虽然只是模型,但其精密的铜制结构和奇特的造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诸位大人!”秦科将模型托在手中,如同托着一件圣物,“水沸为气,其力勃发,可冲盖而起。若将此力约束于密闭容器之中,引导其推动活塞,往复运动,便可转化为源源不断之机械动力!此即为‘蒸汽机’之基本原理!”
他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着,同时用手指模拟着活塞的运动。
“以此机为心,可造力大无穷之‘铁牛’(火车头),牵引车厢,日行千里,使关中巴蜀,旦夕而至!可造无帆无桨之‘铁船’,劈波斩浪,沟通南北,运兵运粮,无往不利!可驱动万千织机、锤锻精钢,使我大秦物产丰盈,兵甲锐利,远胜往昔十倍、百倍!”
秦科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描绘的蓝图越来越宏伟。他仿佛不是在陈述一个设想,而是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陛下!此非区区省力之小技,此乃开启万世工业之基石,乃奠定我大秦永恒强盛之通天坦途!”
话音落下,整个咸阳宫正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包括李斯,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央那个身穿奇异长袍、手持古怪铜器、口中吐出石破天惊之语的年轻人。
御阶之上,那玄衣纁裳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冕旒摇晃,遮挡不住其后那双骤然亮起,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充满了无限震惊、野望与探究欲望的锐利目光!
嬴政,这位横扫六合、缔造帝国的千古一帝,第一次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失态地站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秦科,或者说,是盯着他手中那看似简陋,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的铜制模型,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急切:
“此物真能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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