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朔风便卷着碎雪扑上了皇城的朱红宫墙,琉璃瓦上积了薄薄一层白,映着天边沉郁的铅色,无端叫人心头发紧。乾元殿内,暖炉烧得正旺,龙涎香的青烟袅袅绕着梁柱,却驱不散满殿的凝滞。
萧彻捏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指节泛白,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雷霆震怒。御案上,已经堆了三封来自雍州的急报,封皮上的火漆印都裂了口子,显是传递时何等仓促。
“反了!都反了!”他猛地将奏报掼在案上,宣纸碎裂的脆响惊得殿内侍立的文武百官齐齐躬身,大气不敢出。
站在百官之首的,是身着紫袍的太傅沈砚,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御案上那摊开的奏报上,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凌厉,一笔一划都透着血色——雍州藩王萧承泽,以“清君侧,诛佞臣”为名,聚兵十万,连下三城,如今兵锋直指潼关。
雍州藩王萧承泽,是先帝的胞弟,也是萧彻的皇叔。此人素有野心,先帝在位时便仗着宗亲身份,在雍州广纳门客,私囤粮草,只是碍于先帝威严,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萧彻登基不过五年,朝堂初定,北境尚未完全肃清,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扯起了反旗。
“陛下息怒。”沈砚缓缓抬眸,声音沉稳如磐石,“雍州地广兵强,萧承泽经营多年,此番叛乱绝非一时冲动,必有周密部署。当务之急,是封锁潼关,切断他东进的通路,同时彻查朝中是否有内应。”
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便出列躬身:“沈太傅所言极是!潼关乃京城屏障,若失,则京城危矣!臣请旨,即刻调遣京畿卫三万,星夜驰援潼关!”
“驰援?”萧彻冷笑一声,眼底的怒意未消,“京畿卫是用来拱卫京畿的!如今雍州叛军势大,三万兵马不过是杯水车薪!再者,萧承泽敢反,背后怕是还有其他藩王呼应!你们忘了,青州的萧承佑,梁州的萧承安,哪个不是手握重兵,虎视眈眈?”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殿百官顿时哗然,脸上都露出了惊惧之色。大胤立国百年,先帝为了巩固宗室,分封了七位藩王,各自镇守一方。这些藩王手握军政大权,代代承袭,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如今萧承泽率先发难,若是其他藩王效仿,便是四面楚歌之局。
沈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早料到藩王会是心腹大患,三年前便向萧彻进言,建议“削藩”,却因朝堂不稳,宗室反对,只得暂且搁置。如今,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陛下,”沈砚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凝重,“青州萧承佑素与雍州交好,梁州萧承安首鼠两端,不可不防。臣以为,当分三步行事:其一,下旨斥责萧承泽叛逆之罪,晓谕天下,占据大义;其二,调遣北境戍边的铁骑南下,北境主帅萧煜治军严明,用兵如神,可担重任;其三,紧闭各城城门,严查来往行人,肃清内应,稳定后方。”
萧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砚的话句句在理。如今慌乱无用,唯有沉着应对,方能破局。他看向沈砚,目光里带着信任:“太傅所言,正合朕意。传朕旨意,削去萧承泽藩王爵位,贬为庶人,昭示天下。另,急召北境主帅萧煜回京,统领三军,讨伐叛逆!”
旨意刚下,又有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封奏报,声音都在发颤:“陛下!青州急报!青州藩王萧承佑……起兵响应雍州,已占了兖州!”
“砰!”萧彻一掌拍在御案上,御案上的茶杯应声落地,碎裂一地。
殿内死一般寂静。
雪越下越大了,拍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心头沉甸甸的。他知道,一场席卷大胤的风暴,已然来临。这不仅仅是一场藩王叛乱,更是一场关乎大胤存亡的较量。内部的蛀虫已然浮出水面,若不能彻底清除,大胤的江山,便永无宁日。
而此刻,远在雍州的萧承泽,正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麾下整装待发的十万大军,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他的身后,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谋士,其中一人低声道:“王爷,青州的援军已在路上,梁州的萧承安也已承诺,按兵不动。不出三月,我们便能入主京城!”
萧承泽捋着胡须,目光锐利如鹰隼:“萧彻小儿,乳臭未干,也配坐那龙椅?这天下,本就该是我们萧家宗室的!传令下去,明日卯时,拔营起寨,直取潼关!”
寒风呼啸,吹动他身上的蟒袍猎猎作响。一场关乎江山社稷的叛乱,就此拉开了序幕。而身处风暴中心的皇城,已然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新的危机,正在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