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砚独坐窗前,指尖摩挲着沈忠赠予的铜制令牌,令牌触手冰凉,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透着某种规律。白日里在勤政殿的惊险尚未完全褪去,靖王的步步紧逼与萧彻的疑虑审视,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心头,唯有找到沈家冤案的实证,才能彻底扭转局面,让沉冤多年的家族得以昭雪。
他忽然想起整理先帝奏折时,曾在一本封存的古籍中见过类似的纹路。那本古籍名为《天象考》,表面记载星象历法,实则页边标注着许多奇异图案,当时只当是古人随手涂鸦,未曾深究,如今想来,或许与令牌纹路暗藏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沈砚连忙从木箱中翻出那本古籍,书页泛黄发脆,带着岁月沉淀的陈旧气息,指尖稍一用力便可能破损,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跳动的烛火仔细比对。
令牌上的纹路与古籍中一幅“九宫八卦图”隐隐契合,只是令牌纹路更简洁,少了八卦符号,多了几道弯曲的刻痕。沈砚凝神细看,将令牌按古籍图案方位缓缓摆放,忽然发现纹路走势竟与天干地支一一对应——令牌顶端的横线对应“甲”,左侧曲线对应“子”,组合起来便是“甲子”,往下依次拆解,又得出“乙丑”“丙寅”“丁卯”三组干支,四组符号环环相扣,似在诉说着隐秘的坐标。
“天干地支……难道是指引方位的坐标?”沈砚心中一动,迅速将四组干支换算成方位,甲子对应“东”,乙丑对应“南”,丙寅对应“西”,最后一组“丁卯”对应“北”,可仅凭四方方位,仍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他反复翻阅古籍,指尖在泛黄的纸页间细细摸索,忽然感觉到书页夹层的异样,轻轻撕开,一张折叠的残纸掉了出来,上面用朱砂画着皇宫简图,坤宁宫位置被圈出一个醒目的红点,旁边批注着“坤为地,宁为藏,偏殿隐机”八个小字,墨迹虽淡,却字字清晰。
沈砚瞳孔骤缩,连忙将干支方位与皇宫简图对照,“甲子东”指向坤宁宫东侧回廊,廊下栽着一排古柏,枝叶繁茂可遮人;“乙丑南”对应南侧偏门,那处是宫女送汤药的必经之路,守卫相对松懈;四方交汇之处,正是坤宁宫偏殿的西北角,恰好在礼佛诵经的佛堂后侧,平日少有人至。他心中豁然开朗,这令牌竟是一把指引线索的秘钥,而坤宁宫偏殿,定然藏着当年沈家冤案的关键证据——或许是先帝手谕,或是涉案人员的供词,那是能证明家族清白的唯一铁证。
但坤宁宫是太后居所,向来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军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如鹰,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更何况偏殿作为太后礼佛之地,每日有两名嬷嬷常驻,外侧还有禁军轮值,寅时换班,戌时闭殿,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囹圄。沈砚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古籍残纸,目光落在角落“御书房差事”几个模糊的字迹上——萧彻近日常让他到御书房汇报奏折整理进度,昨日更是吩咐他今日巳时送一份整理好的星象奏折至坤宁宫,说是太后素来关注天象,要亲自过目。
这竟是天赐的良机,却也暗藏凶险。沈砚眼神一亮,随即又沉下心来细思:巳时正是太后礼佛的时辰,佛堂内香火鼎盛,嬷嬷们专注诵经,外侧守卫虽在,却会因奏折传递稍稍放松警惕,但掌事嬷嬷向来谨慎,若察觉他神色有异,或是停留过久,必然起疑。更需提防的是,昨日靖王在勤政殿提及沈家旧案时,太后宫中的随堂太监也在侧,难保不会对他多留心思,万一途中遇上盘问,稍有破绽便会前功尽弃。
他必须步步为营:进殿后先将文书递交给掌事嬷嬷,语气需恭敬谦和,只说“陛下吩咐呈送星象奏折,等候太后钧旨回复”,绝不多言。待嬷嬷入内禀报,便借着整理文书袋的间隙,快速扫视四周守卫站位——东侧回廊的古柏恰好在守卫视线盲区,南侧偏门宫女往来频繁,可借身影遮挡绕至偏殿后侧。但偏殿外墙光滑,西北角若有暗格,需用令牌纹路精准对齐才能开启,若是情急之下纹路错位,不仅打不开暗格,还可能触发机关,引来守卫。
更关键的是,证据取出后如何脱身?若嬷嬷很快出来回复,他需及时归位,不能留下任何逗留痕迹;若中途有禁军巡逻经过,需立刻装作整理衣襟,或以查看文书为由掩饰,绝不能让手触碰暗格位置。沈砚抬手轻敲桌面,指尖微微泛白,心中已将所有可能的风险捋了一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将令牌贴身藏在衣襟内侧,古籍则锁入木箱底层,又取过御书房的文书袋,仔细检查奏折无误后,缓缓系好袋口。烛火摇曳中,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温润,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沈家冤案的真相近在咫尺,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哪怕前路凶险,危机四伏,只要能为家族洗刷冤屈,让逝去的亲人得以安息,他便无所畏惧,必须一往无前。
窗外的夜色更浓,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淡淡的清辉,映照在他坚毅的脸庞上。他起身吹灭烛火,身影融入夜色,静静等候黎明时分的行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真相,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