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诗淇一大早就把灶膛点着了。
火苗往上窜，她蹲在灶前，手里捏着一块杂面团。芝麻糖饼的方子她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这玩意儿成本低，耐放，扛饿，孩子也爱吃。关键是做起来不费事，一炉能出十几张。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她没抬头，继续揉面。
“哟，还活着呢？”隔壁妇人站在院门口，两手叉腰，“我还以为你昨晚上喊那么大声，是发疯投井去了。”
傅诗淇这才抬眼。
邻居妇穿着半旧的靛蓝布裙，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可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烂菜叶。
“大清早就来串门？”傅诗淇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稀罕啊。”
“谁稀罕看你。”妇人嗤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鼻子耸了耸，“你这烧的是啥？一股子糊味？”
“芝麻糖饼。”傅诗淇站起身，语气平静，“准备拿去村口卖。”
“卖？”妇人眉毛一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你这种克夫命，手碰的东西都能招霉，你还敢拿吃的去祸害别人？”
傅诗淇没说话，转身从锅里夹起一张刚烤好的饼，吹了吹灰，咬了一口。
外皮焦脆，内里软韧，芝麻香混着糖稀的甜味在嘴里散开。
她点点头：“火候刚好。”
妇人看着她吃得香，脸色更难看了。
“三个崽子还没饿死，算他们命大。”她冷笑着往屋里瞟了一眼，“我倒要看看，你做的饭能不能毒死他们。”
傅诗淇耳朵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检测到恶意念头——‘盼宿主饭菜毒死幼童’。”
“反向转化启动：食物品质提升至最佳状态，香气扩散范围扩大。”
她嘴角微微一扬，没吭声。
锅里的饼一张接一张地翻面，香味越来越浓，像无形的手，顺着风往村道上抓人鼻子。
对门李家的小孙子本来在门槛上玩石子，猛地抬起头，鼻子抽了抽，扭头冲屋里喊：“娘！有甜味！”
孙大嫂正坐在屋里纳鞋底，闻声掀开帘子，也吸了口气：“哎？哪家炒芝麻呢？”
王二流子刚从赌坊回来，脚还没迈进家门，就被这味儿勾住了。他皱眉四下看：“谁家做饭这么香？抢饭吃啊？”
没人回答他。
但整个东头巷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手里的活。
傅诗淇还在忙。
她把烤好的饼整齐码在粗瓷盘里，又调了碗酱汁，打算配着卖。酱是昨儿夜里熬的，豆子发酵得正好，加了点姜末和野葱，味道不冲，却够劲。
邻居妇还在边上站着，嘴上不饶人：“我看你是真不怕死。你男人走得早，你爹娘不要你，族里赶你出门，你现在还想靠这个过活？”
傅诗淇把最后一张饼夹出来，盖上草编盖子。
“我不靠这个过活，难道靠你施舍？”她转头看着妇人，“你天天盯着我家院门，是不是闲得慌？”
“我这是为你好！”妇人声音拔高，“你一个女人，带着三个累赘，不做针线不去帮工，倒想做生意？等哪天被人骗光裤子，哭都找不着坟头！”
傅诗淇笑了。
笑得很干脆。
“那你得多念几句咒，让我早点破产，你才安心。”
妇人气得脸发红：“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劝你，你当耳旁风？”
“劝？”傅诗淇拿起盘子，走到院中石桌上放下，“你刚才心里骂我，希望我做的饭毒死孩子，这也叫好心？”
妇人一愣：“你你说啥？”
“我说，你巴不得我一家死绝，还装什么菩萨？”傅诗淇坐下，给自己倒了碗水，“你要是真关心我，不如帮我吆喝两声，也算积德。”
“你胡说八道！”妇人后退半步，“我啥时候这么想了？你别血口喷人！”
傅诗淇懒得理她，低头喝水。
她知道对方没说错——她确实没听见那句话出口。可系统不会出错，那股恶意又重又沉，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溅起的浪花都带着毒。
可现在，那毒变成了甜。
饼香越飘越远。
连西头的老牛都停下咀嚼，鼻孔一张一缩。
妇人站在那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本来看热闹来了，想着这寡妇肯定手忙脚乱，做出的东西能喂狗都算不错，结果人家动作利索，饼香得能把人魂勾走。
更气人的是，她明明恨得牙痒，恨不得这顿饭吃坏所有人，结果香味反而更浓了。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恶意持续增强，转化效果叠加。”
“下一炉出品将引发群体食欲亢奋，食用者会产生‘此生未尝此美味’的强烈感受。”
傅诗淇眼睛亮了。
她回头看向灶台：“看来得再加一炉。”
“你还做？”妇人忍不住问。
“不够卖。”傅诗淇拍拍手，“刚才那点，顶多撑半个时辰。”
“谁买你的东西！”妇人脱口而出，“谁不知道你是个扫把星？沾上你，倒霉十年！”
话音刚落，村口方向传来脚步声。
“大姐！刚才那香味是你家出的吧？”孙大嫂挎着篮子走过来，脸上带笑，“我家娃闻着味儿就走不动道了，非要来看看。”
“我也听说了。”李家媳妇抱着孩子也来了，“能尝一口不？就一小口。”
“我给钱！”王二流子站在人群后头嚷，“五文买两张！不许少给！”
傅诗淇还没开口，孙大嫂先瞪眼了：“你凑什么热闹？你有钱不是该还债吗？”
“我今天赢了！”王二流子梗着脖子，“我就要买她的饼！咋了？”
傅诗淇看着突然围上来的人，有点意外。
她没打算现在就开卖，毕竟还没摆摊的招牌，也没秤具。
可这些人闻着味儿就来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盘饼。
邻居妇站在边上，嘴巴微张。
她刚才还说没人会买，结果转眼就来了七八个。
“傅家妹子。”孙大嫂拉她袖子，“真香啊，我都饿了。你这卖不卖？”
傅诗淇笑了：“卖。当然卖。”
她拿起刀，准备切饼分试吃。
邻居妇忽然上前一步：“等等！”
大家都看她。
“你这东西真能吃？”她盯着那盘饼，声音有点抖，“万一吃了出事”
傅诗淇抬眼：“你不是盼着它毒死人吗？怎么，真要卖了，你又怕了？”
妇人脸色一白。
“我没那意思！”她急忙摆手，“我是为大家好！这年头，食品安全最重要！”
“哦。”傅诗淇点头，“那你第一个尝。”
她切下一小块，直接塞进妇人手里。
“暖的，刚出炉。”
妇人僵住。
她不想吃。
可周围人都看着她。
孙大嫂抱着胳膊：“对啊，你不是最关心大家吗？你不试，谁敢吃？”
“就是。”李家媳妇点头，“你刚才不是说她克夫命，碰啥啥坏吗？那你吃一块，正好验验。”
王二流子嘿嘿笑：“吃啊，婶子，你不吃就是心虚。”
妇人站在原地，手里那块饼热乎乎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咽了口唾沫。
最终，咬了下去。
牙齿穿过酥脆的外皮，芝麻簌簌掉落。
她眼睛猛地睁大。
这味道——
太香了！
甜而不腻，面香浓郁，还带着一点焦糖的回甘，像小时候过年才能吃到的点心。
她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等反应过来时，手里只剩下一小块。
她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
“怎么样？”傅诗淇问。
妇人嘴唇动了动。
想说难吃。
可嘴不听使唤。
她脱口而出：“这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