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部的休息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糖甜味。
程子矜手里捧着江驰倒给她的热水,纸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遍全身,稍微驱散了一些刚才在走廊里沾染的寒意。
“好点了吗?”江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伪,“我看你刚才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要不我还是跟刘丽打个招呼,让她批你半天假,你回去休息吧。”
程子矜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江总监,喝了糖水好多了。现在正是项目关键期,我不能这时候掉链子。”
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请假。
林晓周刚才那个眼神,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她现在走了,指不定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来。
留在公司,至少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多少会有所顾忌。
“你啊,就是太拼了。”江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行吧,那你再坐会儿。我去看看丽姐那边改图改得怎么样了。”
江驰起身正准备开门,休息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急促地敲响了。
“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设计部的同事,而是一个穿着深色职业套装、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胸前挂着的工牌上写着:人力资源总监-赵雅。
而在赵雅身后,还跟着两个行政部的人员,手里居然推着那种用来搬运文件的手推车。
设计部原本嘈杂的办公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人力总监亲自下来,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极其重要的人事任命,要么是开除核心高管。
“赵总监?”江驰愣了一下,“您这是”
赵雅脸上挂着那种hr特有的、礼貌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目光直接越过江驰,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程子矜身上。
“程子矜小姐,是吧?”
程子矜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纸杯晃了晃,几滴热水溅在了手背上。
她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我是。”
“你好。”赵雅走上前,递过来一张红头文件,“这是集团刚刚下达的人事调动通知。即刻起,你被调往顶层总裁办,担任林总的助理设计师。”
“什么?!”
还没等程子矜反应过来,江驰先急了。他一把拦在赵雅面前,眉头紧锁:
“赵总监,这不合规矩吧?程子矜是我们二组云尚项目的主创,项目还在进行中,怎么能突然把主创调走?”
“而且,”江驰语气加重了几分,“助理设计师?这是什么职位?去总裁办做什么?”
程子矜站在江驰身后,看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一片冰凉。
助理设计师。
说得好听。
在总裁办那种地方,哪怕是个扫地的都比这职位听起来靠谱。林晓周这是摆明了要羞辱她,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
“江总监,这是林总亲自签发的调令。”赵雅依旧保持着微笑,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们只是执行。如果您有异议,可以亲自去向林总申诉。但在那之前,程小姐必须马上跟我们走。”
听到林总亲自签发几个字,江驰被噎住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霉头?
“赵总监,能不能通融一下?”程子矜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还在跟进项目,能不能等这个项目结束”
“程小姐,”赵雅打断了她,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林总特意交代了,他在十分钟内要见到你。如果迟到了后果可能不太好。”
十分钟。
又是十分钟。
程子矜苦笑了一声。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可以随意支配别人的时间和命运。
“我知道了。”
她放下纸杯,轻轻拉了拉还要为她争辩的江驰的袖子,低声道:“谢谢江总监,没事的。我去就是了。”
“可是子矜”江驰看着她苍白的脸,欲言又止。
“我收拾一下东西。”程子矜没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行政部的人手脚麻利,甚至不需要她动手,直接把她的电脑、数位板、甚至桌上的仙人掌都装进了收纳箱,放上了手推车。
那种架势,不像是在帮同事搬家,倒像是在查抄犯人的赃物。
在全设计部同事震惊、同情、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程子矜跟在手推车后面,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江驰担忧的目光,也隔绝了她最后的避风港。
数字一路飙升。
18、28、38
每上升一层,气压就低一分,程子矜的心也就沉一分。
“叮”的一声。
电梯停在了顶层。
门开的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和楼下充满生活气息的设计部不同,顶层总裁办安静得可怕。
脚下的羊毛地毯厚实得能吞没所有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味,是林晓周身上那种雪松的味道。
这里,是他的领地。
“程小姐,这边请。”
特助周严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看到程子矜,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几分探究。
“林总在办公室等您。”
周严领着她穿过宽敞的办公区,来到那扇厚重的双开红木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帮她推开了门。
“进去吧。”
程子矜攥了攥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大得惊人。
三面都是落地的玻璃幕墙,视野开阔得令人眩晕。正中央是一张极简风格的黑色办公桌,而林晓周就坐在那张桌子后面。
他已经换下了那件被她踩脏的西裤,穿了一身更加深沉的黑色西装。听到动静,他并没有抬头,依然在低头批阅文件。
程子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关门。”
男人头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
程子矜回身,轻轻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晓周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每一声都像是划在程子矜紧绷的神经上。
林晓周没让她坐,也没说话,就这么晾着她。
程子矜只能站着。
她依然穿着那双让她脚疼的高跟鞋,胃里的空虚感和身体的酸痛感让她有些摇摇欲坠。但她咬着牙,挺直了脊背,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软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程子矜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