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很漫长,也很混乱。
记忆是碎片化的。
程子矜只记得那种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坠入深海的感觉。有沉重的呼吸声,有滚烫的皮肤摩擦的感觉,有忍不住溢出嘴边的破碎声音。
痛并快乐着。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而在这个没关紧门的房间里,两具陌生的躯体在酒精的催化下,进行着最原始的交流。没有爱,甚至没有名字,只有本能的索取和给予。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总是显得格外刺眼和无情。
透过窗帘的缝隙,一道白光直直地射在程子矜的眼皮上。她皱了皱眉,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用斧头劈开了一样,疼得要命。
嗓子干得冒烟,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组过一样,酸痛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嗯”她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翻身。
等等。
不对劲。
这床单的触感不对,太滑了,不是她家那套纯棉的。枕头也不对,太高了。而且腰上好像横着一只沉甸甸的手臂。
程子矜的意识瞬间回笼,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奢华的水晶吊灯。稍微偏过头,她的呼吸差点停止了。
就在离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躺着一个男人。
因为距离太近,她能清楚地看见男人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线条利落的下颌线。这确实是个极品帅哥,但问题是,她根本不认识他!
昨晚那些破碎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疯狂闪回。
进错房扑倒纠缠
天啊!
程子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耻感像海啸一样把她淹没。她居然,酒后乱性了?还是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一丝不挂,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不用想也知道昨晚战况有多激烈。
“完了完了完了”她在心里疯狂尖叫。
程子矜这二十多年一直是个乖乖女,循规蹈矩,连恋爱都谈得发乎情止乎礼。这种一夜情的戏码,从来只存在于何晨晨的八卦故事里,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趁他还没醒,跑!必须跑!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如果等他醒了,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那场面她光是想想就能用脚趾抠出一座城堡。
程子矜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做贼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拿开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臂。那手臂沉得要命,她每挪动一寸,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男人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程子矜吓得整个人僵住,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他。好在,他只是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溜下床。
地板上全是狼藉。她的裙子被扔在门口,内衣挂在床头柜上,高跟鞋一只在东一只在西。她忍着双腿间的酸软不适,光着脚在地上捡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扣子扣错了两次。
穿戴整齐后,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他还在熟睡,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背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那是她的杰作。
程子矜脸上一热,不敢再看。她抓起手包,连鞋子都没敢在房间里穿,提在手里,赤着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轻轻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站在酒店走廊里,程子矜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迅速穿上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程子矜吓了一哆嗦,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何晨晨三个大字。
接,还是不接?
她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子矜!你死哪去了?!”何晨晨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来,“我一觉醒来怎么找不到你了?昨晚后来你去哪了?”
程子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啊那个,晨晨啊。我昨晚不太舒服,喝多了头晕,看你们玩得嗨,就没打招呼,自己打车回家了。”
撒谎。这是她人生中撒过最心虚的一个谎。
“回家了?”何晨晨狐疑地问,“你自己?没事吧?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帅哥拐跑了呢。”
“没怎么可能。”程子矜干笑了两声,笑声比哭还难听,“我真回家了,现在在被窝里呢。你也知道我不胜酒力。”
“行吧行吧,那你好好休息。哎哟我也头疼,昨晚那帮人太疯了。挂了啊。”
挂断电话,程子矜靠着冰冷的电梯墙壁,身体缓缓滑落。
骗过去了。但心里的石头并没有落地。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
突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昨晚好像没有做措施。
那个男人没有用套,她也完全忘了这回事。
程子矜的生理期刚过没几天,虽然理论上是安全期,但那种东西谁说得准?万一呢?万一中招了怎么办?
她现在工作正处于上升期,连男朋友都没有,如果怀孕了,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恐慌感比刚才的羞耻感来得更猛烈。
离开了酒店,程子矜并没有回家。她把领口拉高,遮住脖子上那个明显的吻痕,带上墨镜,像个特务一样在大街上游荡。
她得去药店。
但是家附近的药店不能去,万一碰到熟人就完了。
她特意打车去了离家五公里外的一个老城区。找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药店。
推开玻璃门,药店里冷气很足,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柜台后面坐着个中年大妈,正在嗑瓜子看电视剧。
“买什么?”大妈头也没抬。
程子矜站在柜台前,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她像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确定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才压低声音,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那个有没有紧急避孕药?”
大妈终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并不犀利,但在程子矜看来,却像是能把她看穿一样,充满了审视和某种意味深长的了然。
“哦,那种药啊。”大妈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往柜台上一扔,“七十二小时内有效,越早吃越好。副作用可能会有点恶心、月经不调,自己注意点。”
“好,谢谢。”程子矜根本不敢看大妈的眼睛,飞快地扫码付款。
拿着药和水,程子矜逃也似地冲出了药店,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
初秋的风有点凉,吹在身上让人起鸡皮疙瘩。她找了个没人的公园长椅坐下,手颤抖着拆开那个粉色的小盒子。
只有这一片小小的白色药片。
它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像千斤巨石,承载着她昨晚荒唐一夜的所有代价。
程子矜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把药片塞进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凉水。
苦。
那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顺着食管一路凉到胃里。
吞下去的那一刻,她眼眶突然有点红。
“程子矜,你真是疯了。”她对着空气,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她把药盒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那个盒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了,吃药了就不会有事了。这只是一场意外,一场噩梦。只要我不说,那个男人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这个城市这么大,几千万人口,遇见谁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忘掉吧。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程子矜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努力挺直脊背,拦下一辆出租车。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命运这种东西,最喜欢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就在她离开酒店后的半小时,1806号房内,林晓周醒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凌乱的床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淡淡的女士香水味,脸色略有些难看。
他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枚耳钉。
很小巧的珍珠耳钉,做工精致,那是程子矜昨晚挣扎时掉落的。
林晓周捏着那枚带着体温的耳钉:“卧槽,睡完就跑?渣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