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柴房。
四面漏风，头顶漏雨，墙角那堆半湿不干的柴火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混杂着泥土和某种不可言说的汗渍气息，直往鼻子里钻。李清风盘腿坐在一堆勉强能称之为“干燥”的茅草上，手里捏着半块灵气几乎散尽的劣质灵石，指尖在上面的纹路来回摩挲，眼神放空。
窗外，是青云宗内门的方向。此刻华灯初上，隐约有丝竹之声伴着灵鹤的清唳传来，那是某位内门天骄又在开宴享乐。而柴房这边，只有呼啸的山风，以及隔壁院子里外门弟子为了半碗灵谷粥而争执的嘈杂。
“卷，往死里卷。”李清风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麻木。从地球那个卷到飞起的信息时代一头扎进这个据说能长生久视的修仙世界，他本以为能换个活法，结果发现，这里的竞争烈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资质，资源，背景，甚至拍马屁的功力，都特么是卷的维度。像他这种三灵根、没背景、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外门杂役，想靠正经途径出头，下辈子吧。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那硌手的半块灵石，随手丢进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箱子里叮当作响，都是类似的破烂——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引气入体基础详解》、《低阶法术符文对照表》，还有一堆他平时“捡”来的、刻着不明纹理的碎石块、枯树枝。
他李清风，没什么大志向，就是不想一辈子窝在这柴房里发霉。正经路子走不通，那就只好走点不正经的。
目光重新落回那几本“典籍”上。这些玩意儿，是青云宗发给外门弟子的标配，粗浅，而且据说为了控制门下弟子进度，里面还故意埋了不少坑。李清风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耐得住性子，肯钻，肯想。前世作为某不知名院校的理论物理研究生，别的没学会，逻辑推导和找系统漏洞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
他拿起那本《引气入体基础详解》，翻到描述灵气运行周天路径的那几页，指尖顺着那些简陋的线条移动。“第十二处辅脉，标注运行需缓，以温养为主扯淡。”他眯起眼，从旁边一堆碎石里扒拉出一块刻着类似火焰纹路的石头，那是他上次帮丹房搬运废料时，“不小心”顺出来的废弃测灵石碎片，上面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火属性能量波动印记。
“按照能量传导效率最大化原则，以及低阶修士经脉普遍存在的‘灵滞点’分布模型这里明明应该用‘冲’字诀，一鼓作气打通，虽然有点疼，但后续周天效率能提升至少半成。”他自言自语，拿起一根烧焦的树枝，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飞快地写画起来，一个个扭曲的符文和能量流向图逐渐铺开。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或者说，天赋。他能“看”到功法运行背后那套粗糙、充满补丁甚至自相矛盾的“底层逻辑”。就像前世看那些漏洞百出的开源代码一样，他能敏锐地找到那些可以钻的空子，可以优化的冗余，甚至可以直接利用的bug。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灵气威压。
“王师兄这边请！那小子就住这破柴房！”
李清风眉头都没动一下，迅速用脚抹掉地上的演算痕迹，把那几块关键的石子踢回柴堆下面，然后抓起旁边一把破斧头，做出正在劈柴的样子。
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门口站着一个锦衣少年，面色倨傲，周身灵气波动明显强过普通外门弟子，正是外门管事张胖子的侄子，张贵。他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张胖子本人。
“李清风！”张贵鼻孔朝天，用下巴指着他，“小爷我明天要陪内门的赵师兄去后山猎杀一头低阶火狸，缺个探路挡灾的诱饵，就你了！”
李清风放下斧头，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张师兄，这后山危险，我修为低微，怕是会拖累您和赵师兄啊”
“废什么话！”张贵不耐烦地打断，“让你去就去！还能白让你去不成？”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的小册子，随手扔在地上，像丢垃圾一样。“喏，赏你的！《碎石拳》发力篇的注解，我爹以前用剩下的，够你受用一辈子了！”
那册子落在地上，溅起一点灰尘。
李清风眼神在那册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碎石拳》发力篇注解？张贵他爹当年靠一手碎石拳在外门混过，这注解恐怕有点真东西，虽然肯定不是核心，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多谢张师兄赏赐！”他连忙弯腰捡起册子，拍掉灰尘，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脸上是十足的感激，“师弟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师兄探明前路！”
张贵满意地哼了一声，带着张胖子扬长而去。
柴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李清风脸上的惶恐和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带着点玩味。他重新掏出那本《碎石拳注解》，快速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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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这张家父子的《碎石拳》，走的刚猛路子，发力追求瞬间的爆发，对经脉负荷极大。注解里提到几个关键窍穴的冲击技巧，看似凶猛，但在李清风眼里，简直是自杀式提速。按照他的推算，如果完全照这个练，短期内威力确实可观，但不出三个月，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交汇处必然留下暗伤，影响后续修炼。
“诱饵？探路？”李清风嗤笑一声，指尖在那几行描述发力技巧的文字上点了点，“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看似有用，实则埋雷”的“资源”。这些圣子、天才、关系户们，手里漏出来的一点残渣，往往就蕴含着可供他“钻研”的宝贵信息。功法漏洞，修炼隐患，甚至是他们的性格弱点，行事风格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杠杆”。
第二天，后山。
林木幽深，雾气弥漫。张贵和那位内门的赵师兄走在前面，姿态悠闲，完全把这次狩猎当成了郊游。李清风则被赶到最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路，衣衫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地面偶尔能看到被利爪划过的痕迹。
“停。”李清风突然压低声音，举起手。
张贵不耐烦：“又怎么了？”
“前面那片灌木，有动静。”李清风指着左前方一丛异常茂密的荆棘，“气息不对，不像是普通野兽。”
赵师兄皱了皱眉，神识扫过，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很微弱。“你去看看。”他对李清风示意。
李清风脸上露出恐惧，但还是咬牙，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就在他靠近灌木丛的瞬间，一道赤红色的影子猛地扑出！不是预料中的低阶火狸，而是一头体型更大、獠牙外露、周身环绕着暴躁火灵气的——烈焰狼！
“小心！”赵师兄脸色一变，急忙祭出一面小盾。
张贵更是吓得怪叫一声，下意识就往后退。
那烈焰狼速度极快，直扑最前面的李清风。眼看獠牙就要触及他的喉咙，李清风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极其狼狈的踉跄，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狼吻，整个人却朝着侧面摔了出去。
他摔出去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张贵后退的路径！
“嘭！”
李清风“惊慌失措”地撞在张贵身上，两人滚作一团。混乱中，李清风的手指看似胡乱挥舞，却在张贵腰间某个特定的穴位上，用上了昨晚从《碎石拳注解》里“领悟”到的、一种极其隐晦的发力技巧，轻轻一按。
“啊！”张贵只觉得腰间一麻，半边身子瞬间酸软，体内正在运转准备防御的灵力猛地一滞。
就这么一滞的功夫，那扑空的烈焰狼调整方向，利爪带着炽热的风声，狠狠扫向滚在地上的两人。
“孽畜！”赵师兄终于反应过来，飞剑出鞘，化作一道寒光斩向狼首。
血光迸现。烈焰狼被一剑毙命。
但张贵的惨叫声却比狼嚎还响亮。他的大腿外侧，被狼爪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皮肉翻卷，焦黑一片，火毒正在迅速蔓延。
“我的腿！我的腿啊！”张贵疼得涕泪横流。
赵师兄脸色难看，赶紧上前给他处理伤口，喂服丹药。
始作俑者李清风，则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也被荆棘划了几道血痕，但都是皮外伤。他一脸后怕和愧疚，连连对张贵道歉：“张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害怕了，没站稳”
张贵疼得龇牙咧嘴，想骂人都没力气，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李清风。
赵师兄处理完伤口，皱着眉看了李清风一眼，没说什么。刚才的情形，看起来确实是意外，李清风修为最低，被吓到也正常。
“回去吧。”赵师兄语气冷淡，显然兴致全无。
回去的路上，李清风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没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愧疚或后怕，只有一片冷静的算计。
刚才那一撞，那一按，时机、角度、力道，分毫不差。利用张贵自己的后退之势，借助狼扑的惊吓掩护，完美触发了他体内因错误修炼《碎石拳》而潜伏在特定经脉节点的不稳定灵力。结果就是张贵灵力瞬间紊乱，身体僵硬，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
那伤势，没两个月别想下床。而且火毒入体，就算治好了，那条腿的经脉也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以后修炼刚猛路数的功法，隐患更大。
“资源再分配，完成。”李清风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勾。张贵废了，他短时间内少了个麻烦。而且，经过这次“意外”，他“胆小无能”的人设立得更稳了。
回到柴房，天色已晚。
李清风关好门，确认无人打扰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过程有点惊险，但结果符合预期。他习惯性地开始复盘整个过程，寻找可以优化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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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如果身体侧倾角度再大三分，或许能完全避开狼爪的余波，手臂上的伤可以避免对张贵穴位的刺激，力度还可以再精准千分之一息，让他灵力紊乱得更‘自然’一点”
他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从怀里摸出那本《碎石拳注解》。经过今天的“实践检验”，他对里面记载的发力技巧理解更深了，甚至能反向推导出几个更隐蔽的、可能连张家父子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修炼陷阱。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轻轻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对《基础碎石拳（伪）》漏洞解析度达到‘初步掌握’。】
【‘万法归薅’系统，激活。】
【解析模块载入能量汲取模块载入气运扰动模块载入】
【新手资源包发放中获得：《专业碰瓷三千年（精编阉割版）》入门篇。】
李清风猛地僵住，手里的册子差点掉在地上。
系统？
他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幻觉？修炼出岔子了？
不是。
那冰冷的声音和随之涌入脑海的一大段复杂晦涩、却又带着某种莫名“诱惑力”的信息，真实不虚。
《专业碰瓷三千年》？这什么鬼名字？！
他集中精神，去“阅读”那所谓入门篇的内容。开篇第一句就是：
“夫碰瓷之道，首重机缘。然机缘非天降，乃人造。察其弱，算其变，动其因果之弦，则饵自来”
后面洋洋洒洒数千言，全是各种阴损不，是各种“精妙”的算计手法。如何观察目标的功法弱点、性格缺陷、行事规律，如何制造“恰到好处”的意外，如何引导局势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如何在攫取利益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隐藏自身里面甚至包含了大量利用规则漏洞、引导对方主动“赠送”宝物、功法的心得，以及一套极其复杂的，关于如何细微影响甚至“借用”他人气运的恐怖理论。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碰瓷，这是将“坑蒙拐骗”上升到了大道层面！是一门系统的、专业的、致力于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学问！
李清风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难以抑制地，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那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个无声的、带着七分邪气、三分兴奋的大大笑弧。
“这系统和这秘籍，简直是天生为我准备的啊。”
（第一章 完，约3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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