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县衙开始徵收明年的税,再加上大旱,这日子还怎么过?”
“唯有祈求小圣给降下一场雨了”
“对对,快奉上贡品,我等一起祈求!”
耳听进出小圣庙之人的议论声,林云逸不禁嘆了口气,原来事態已经如此严重了。
夜幕降临,最后一个烧香祈愿之人离去之后,穹元从神像之中走了出来。
“大乱將起,已非人力可以扭转!”
“希望百姓能够少受些苦”,林云逸嘆了口气道:“穹兄,今夜我打算前往柳树坪降下一场雨。”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话音刚落,二人身形陡然消失不见。
弦月升起,柳树坪上空悄然飘来一团阴云。
——
未过多久,一阵凉风吹过,细如芝麻的雨点便渐沥沥降了下来。
落在村边田地,滋润著龟裂的大地,又给快要枯萎的庄稼带来了一些生的希望。
林云逸与穹元二人悬停在云头之上,皆专心掐诀念咒,竭力为下方大地降下更多雨水。
然而柳树坪距离苕溪较远,纵使对於云雨术有了更深一层感悟,但降水效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家的,外头下雨了”
“咦?还真是,我出去瞅瞅”
一时间,相同一幕在柳树坪许多地方同时上演著。
“祈求龙王爷多降点雨水”
“祈求龙王爷多降点雨水”
在发现雨水稀稀拉拉並不大后,一眾村人竟然纷纷就地跪了下去,齐声祈求著。
不多时竟然匯聚成了一股不小的声音。
林云逸望向下方,只见星星点点的愿力从村人头顶浮现,尔后齐齐向著北方飘去。
目的明確,似乎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
“看样子,这些愿力应该是要落入太湖里去!”
闻听此言,林云逸点点头,柳树坪百姓祈求的是龙王爷,而离此最近的便是太湖龙君了。
小半刻钟后,太湖湖底一座珠光宝气的宫殿之內,一位端坐在金椅上打瞌睡的金袍老者忽然醒了过来。
望著悬浮在自己面前的愿力,其很是愁闷的摇摇头,尔后一拂袖挥散了。
这些日子里,有太多愿力不请自来,若是往日里收下也无妨,可今时今日再收下就不免要承担巨大风险。
“唉,希望这次旱情早些过去,否则老夫这太湖也难以支撑下去。
轻声说到这里,金袍老者身影一个模糊,悄然出现在了太湖上空。
遥遥循著愿力来路向著南边望了片刻,其忽然惊诧一声。
只因看见远方天空之中有一片阴云,周遭水汽瀰漫,应当正在降雨。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私自降雨!”
话音还未落下,金袍老者已经化为一道金光向著南方飞去。
盏茶时间后,其便临近柳树坪。
“有些意思,原来是一人一鬼在联合施展云雨术!”
金袍老者扫了一眼正施法降雨的二人,心中有些嘖嘖称奇。
要知道云雨术乃是修行之人常常用来浇灌灵田的术法。
虽然也有降雨之能,但是鲜少有人使用。
只因此术易学难精,通常入了门就不会继续参悟修行下去了。
“这一人一鬼的道行有些浅薄,即便全力施为的效果也有限”,金袍老者抬手捋了捋银须,轻声说道:“今日撞上也算是一场缘分,老夫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轻声说完这句话,其单手一挥,天地间游离水汽立时如同听话的乖巧孩子纷纷聚拢了过来。
“咦?周围水汽怎么突然这般丰沛?”
察觉到异常,林云逸当即轻道一声,隨即环顾四周,只见北方正有源源不断的水汽向著脚下阴云补充而来。
“林兄,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寻常,你我可要小心些!”
穹元也见得了源源不断的水汽持续由北向南补充而来,故轻声提醒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什么危险,而是有人在暗中协助他们。
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不知对方目的如何。
“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思”,林云逸轻轻摇头道:“大概是对方不方便出手,才藉助你我二人之手降下雨水。”
其实林云逸心中对於来人身份信心有所猜测,毕竟能够隨意调集水汽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无外乎司雨之神,亦或者江湖龙君。
“今日確实有些衝动了,不过老夫能做的也仅有这些了。”
金袍老者一边说著一边仰望天空,面上不知何时流露出一丝凝重。
一刻钟后,林云逸与穹元停下了降雨。
此时柳树坪村里村外的地面皆已有了些积水。
“龙王显灵了”
“龙王显灵了”
虽然雨水已经停止,但是这一次下的不少,比白泉村上一次降雨可要多的多。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我等二人感激不尽!”
稍稍恢復一二后,林云逸与穹元朝著四周拱手道谢一圈。
然而金袍老者並未现身,暗自点了点头便消失不见。
见无人应答,二人也就此离去。
接下来的半月里,林云逸与穹元频频外出降雨,足跡从水口乡到白云乡再到安吉城內。
只可惜没有了神秘高手协助,二人降雨效果又回到了当初。
面对日益严重的旱情,愈发显得杯水车薪,说到底只是给安吉百姓带来些期盼罢了。
又一日夜里,林云逸与穹元刚刚施法念咒十几息便停了下来。
倒不是什么法力不济,而是雨水还未落到地面便被蒸发掉了。
“林兄,如今夜里温度也高了起来,看样子你我如今施展云雨术已经没什么效果了”,穹元嘆了口气道:“怕是没有必要再施法降雨了。”
闻听此言,林云逸点了点头,再接著施法下雨可就成了愣头青了。
就在他们两个嘆气准备收工之际,一道肉眼难见的微光出现在了里许之外。
“林兄,穹兄!” 人未至,声先至,来人正是上次寻访而未见上面的辛长苏。
其飞落在近前,拱拱手道:“听青云言说你们来寻找过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並无什么要紧事”,林云逸摆摆手道:“当时是想打听些缓解旱情的办法。”
“原来是此事”,辛长苏面带苦笑道:“旱情远未结束,恐怕云雨术也有些不济事了。”
“我和林兄刚才所施展的便是云雨术”,穹元摇摇头道:“这雨还未降落至地面就干了。”
“二位,接下来的话你们可不要外传”,辛长苏稍稍思索片刻道:“我在天狐院听到的消息是此次旱情还会持续大半年。”
“什么?大半年?”穹元低声说道:“那岂不是要人彻底绝望!”
辛长苏语气萧索道:“这乃定数、劫数,大势难以改变!”
“其实天狐院就有人能够解决旱情,只是不愿也不能出手解决罢了。”
既然云雨术已经没什么效果,林云逸与穹元在送別辛长苏后便各回各家去了。
悄无声息飞抵安吉城,他便远远见得城门之外竟聚集了数以百计的逃荒者。
再观城內,不少巷子胡同口皆躺了好几个乞丐。
回到自己小院,林云逸照例先给后土娘娘神像敬了三炷香,尔后便来到院子里与皂荚树意念沟通起来。
“这段时日並无外人来过!”
当听得此消息,林云逸立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樊城隍没来就好。
接下来他又按部就班闭关修炼起来,直到十日后的一个下午,方才主动停下。
只因他听到街坊邻居们皆在议论莽山匪患一事,言说不少活不下去的人纷纷投奔了过去,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揭竿起事云云。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林云逸轻声嘆道:“也不知这天下最后归谁!”
心乱了,自然不適合继续修炼,他稍稍易容一番便来到了街上。
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即便偶尔有几人也是匆匆而过,显然局势已经糜烂不堪。
一路前行来到了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布告墙,这里乃是张贴衙门政令的地方。
“詔告所有採风使速速返京————”
见得这条布告,林云逸不免有些诧异,暗自猜测朝堂之內怕是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
“这一次可没有什么仙家宝物奉上了!”
他上次所赠送灵丹已经足够偿还恩情,至於此次则打算空手回返。
之所以回京,倒也不为別的,只为亲眼见一见这大虞落日余暉之景。
旱情如火,江河水位持续下降,想再次乘坐大船返京已是行不通。
不过这对於林云逸可不算什么事,中途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三五日便可抵达京城。
简单收拾一二,他便启程了。
从高空飞行而过,小妖小鬼根本发现不了踪跡,至於成了气候的妖鬼也不会无端生事。
它们对於凡俗之人可以肆无忌惮,但对於修行之人还是相当谨慎的。
若无必胜把握,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日出而行,日暮而憩,林云逸並未刻意赶路,可即便这样还是於第五日傍晚抵达了京郊。
遥遥望去,京城城外也聚集了不少灾民,个个衣衫槛褸,面带菜色,似乎都是从极远处赶来的。
若没有记错的话,京城周遭可是有数个大型官仓,总储粮足够京城所有人吃上两三年的。
行至城门前,林云逸正好见得几个粥棚同时开饭。
透过人群缝隙,他瞥见了大铁锅內的食物,是光可照人的稀粥,每一个灾民仅可以领上一勺。
汤汤水水,可真填不饱肚子,大概只可以勉强维持生机。
林云逸嘆息一声,以先天之炁覆盖双目,遥望城墙上空。
依稀见得了一条萎靡不振的金龙,其蜷缩趴伏著,全身没有一点活力,反而逸散著死死暮气。
摇摇头,林云逸走进了城內。
城池建筑依旧宏伟,可百姓大多行色匆匆,可见京城之內的情况也並未多好。
“据说皇帝病重,恐怕————”
“也不知最后谁能够夺得皇位,依我看必定是三皇子。”
“感觉八皇子最有可能登基。”
在一间茶肆坐下,林云逸要了一壶茶外加两碟点心,边吃边喝起来。
期间自然免不得听到了些所谓秘密消息。
不过真假一时间却是难以分辨,只能先记在心里。
吃饱喝足之后,林云逸就悄声回到了自家宅院。
临进去之前,他发现有两个人正在门口不远处盯著自己住所。
“或许是虞皇派人前来监视的”,林云逸在心內想了想,得出了这一结论。
虽然二人皆是功夫不低的武者,但是距离发现他的形跡还差的有些远。
院子房间並无太多灰尘,林云逸隨手打出几道劲力便把灰尘扫除一空。
望著乾净整洁的屋子,他点点头便安静修炼起来。
以后每隔上几日,林云逸便会外出打探一番,探听朝堂动静。
据说朝堂之上如今朋爭不断,大部分都在为自己派系赚取利益,丝毫不顾及灭亡危机。
就在林云逸第三次外出打探消息之时,终於听到了两位採风使相继回返的消息。
自詔告发出后,寻仙访神也就无需保密了,事实上早已有不少人猜测到了採风使职责。
而这两位採风使也就没有怎么隱瞒身份,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京城。
不过大多数採风使还是遵循著先前保密条例,悄然出现在了京城之中。
对於毫不隱瞒身份进入京城的两位採风使,林云逸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於是趁著夜色便悄然来到了隆运客栈。
这两位採风使广受关注,故不少人皆知晓他们行踪。
悄声潜伏至窗外,林云逸抵近探查。
“陶兄,自你我二人表明身份,除了一位玄衣卫百户来访过,並再无他人了”,一个黑脸高壮之人轻声说道:“会不会是你我二人身份已经暴露?”
“绝无可能”,一个清瘦之人斩钉截铁道:“若是发现你我是假冒的,宫內三老只怕须臾便至。”
“那就好!”
闻听此言,黑脸高壮之人內心安定不少。
“京城人多口杂,你我二人说话可要小心些!”
“我晓得的!”
之后二人便不再说话,而林云逸则悄然离开了客栈。
“这两位同僚竟然是假冒的”,回到自家宅院之后,他仍然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