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陀一走,那颗压在长安上空数日的“旱魃尸珠”也随之消失。
天地间那股令人窒息的燥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离。
“呼——”
久违的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卷走了街道上的尘土,也吹散了人们心头的阴霾。但此刻,百姓们仰著头,眼巴巴地望着天空,虽然凉快了,可那期盼已久的雨水却还未落下。
城隍庙顶,李长生负手而立,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那正在迅速汇聚的云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中令旗猛地一挥,低喝道:
“障碍已除!此时不布雨,更待何时?”
地底深处,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泾河龙王敖在,听到这声传唤,顿时精神大振。
“真君放心!小龙这就来也!”
“吼——!!!”
一声高亢激越的龙吟,不再局限于地底,而是穿透厚土,直冲九霄!
长安城的百姓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一条巨大的青色龙影从大地之中腾空而起,没入云端。
紧接着,风起,云涌。
原本只是零星汇聚的乌云,在龙气的搅动下,瞬间变得如墨汁般浓稠,层层叠叠地压了下来。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穿梭,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天庭的战鼓擂动。
“轰隆隆——!”
第一声春雷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紧接着,一滴豆大的雨点,啪嗒一声,落在了李世民那明黄色的龙袍上,晕开一朵深色的水花。
李世民伸出手,接住那冰凉的雨滴,身躯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雨是雨”
“哗啦——!!!”
仿佛是天河决堤,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
这不是刚才那种局部喷涌的井水,而是真正覆盖了整个关中大地的滂沱大雨!
雨水冲刷著干裂的土地,滋润着枯黄的庄稼,清洗著满城的尘埃。山叶屋 耕辛醉全
“下雨啦!真的下雨啦!”
“苍天开眼了!呜呜呜”
“多谢龙王爷!多谢活神仙!”
大街小巷,无数百姓冲出家门,在雨中奔跑、欢呼、拥抱,甚至有人跪在泥水里嚎啕大哭。这几个月来,他们过得太苦了,若是再不下雨,这长安城怕是要变成一座死城。
李世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全身,却觉得无比痛快。他看着满城欢庆的子民,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三日后,大雨初歇。
长安城的街道已经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两旁的柳树也抽出了新芽。
皇宫,太极殿。
一场隆重的朝会正在进行。今日议题只有一个:论功行赏与整饬神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魏征手持圣旨,声音洪亮,传遍大殿:
“地阙真人李长生,求雨有功,护国有力。特封为‘护国地阙真君’,位同三品,赐紫金鱼袋。准许于长安一百零八坊,开辟‘地阙水府’,统筹长安地下水脉与井泉之事!”
圣旨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这不仅是高官厚禄,更是实实在在的“神权”。
这意味着,大唐官方正式承认了李长生对长安地下世界的管辖权。
李长生上前领旨,神色淡然。
他要的不是人间的官职,而是这层“皇封”的皮。
有了这层皮,他在长安创建神道秩序,便是顺应天命人道,谁敢说是淫祀?
退朝后,夜幕降临。
长安城隍庙,后殿。
这里已经被设下了重重禁制,隔绝了外界窥探。
此时,殿内香火缭绕,神光隐隐。
左边坐着长安城隍、日夜游神、文武判官;右边是化作人形的水利部长敖在和几位水族统领;而坐在下首最拥挤的,则是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土地公们。
这些平日里在天庭体系中处于最底层的神仙,此刻一个个正襟危坐,看着上首的李长生,眼中既有敬畏,也有期待。
“诸位。”
李长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门见山:
“大仗打完了,该给诸位分润福德了。”
听到这话,众神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李长生大袖一挥,一张长安城的虚影地图浮现在半空,上面一百零八个光点闪烁,正是那一百零八口深井。
“陛下已经准许,这一百零八口深井,将作为长安城的命脉,永镇地气。”
“本座打算,依井建庙。每一口井旁,立一座‘井神龛’。左供土地,护一方水土;右供井龙王,保水质清冽。”
“以后百姓取水,为求心安,必会投一文钱,或敬一炷香。”
说到这里,李长生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神仙,声音沉稳有力:
“这笔香火愿力,我地阙阁,分文不取。”
“轰——”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引起一阵骚动。
“什么?真君不取?”
“那可是全长安百姓的日常用水啊!这香火细水长流,汇聚起来可是海量啊!”
土地公们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他们平时苦啊,只有在特定的节日才有人烧几炷香,剩下的全靠吃老本。要是能分到这笔日常香火,那简直就是多了个聚宝盆!
李长生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不仅不取,本座还会令人为你们修缮庙宇,重塑金身。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了香火,就得办事。”
“从今往后,这长安城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要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再有外来势力——不管是佛门还是妖魔,想在长安搞小动作”
“弄死他!”
一个身材矮胖的土地公猛地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手中拐杖重重一顿:“真君放心!只要这‘井神龛’立起来,这长安城地底下就是咱们的家!谁敢来咱们家门口撒野,老朽第一个跟他拼命!”
“对!咱们以前那是给天庭做牛马,受气还没供奉。现在跟着真君,那是自家的买卖!”
“以后谁敢说地阙阁半个不字,就是跟我们全长安的神仙过不去!”
看着这群群情激奋、瞬间充满了战斗力的基层神仙,敖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悄悄对城隍说:“老哥,我算是服了。真君这一手‘散财聚义’,直接把这群老弱病残变成了虎狼之师啊。”
城隍摸著胡须,感慨道:“这就叫‘神心所向’。以前上面只知道索取,何曾管过咱们死活?现在真君是带着咱们共享福德,这凝聚力,能一样吗?”
随着“地阙水府”的创建,一张无形的、严密的神道大网,正在长安城的地下悄然成型。
每一个土地公,每一个游神,都成了李长生的眼线。长安城,正在变成一座真正的“铁桶江山”。
夜深人静。
李长生站在城隍庙的最高处,俯瞰著这座万家灯火的城市。
就在这时,虎妖小猫轻灵地跳上栏杆,嘴里叼著一份刚从巡游神那边送来的密报,神色有些古怪。
“真君,虽然韦陀跑了,但那帮和尚好像还不死心。”
“哦?”李长生眉毛一挑,接过密报。
“兴善寺虽封,但长安还有一座化生寺。听说那里的老方丈联合了全城剩余的高僧,正在联名上书陛下。”
李长生展开密报,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旱魃虽除,然饿殍遍野,冤魂不散。恳请陛下恩准,于化生寺举办‘水陆法会’,超度亡魂,以安民心。”
“水陆法会”
李长生看着这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求雨输了,就开始玩超度了?这帮和尚,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虎妖小猫好奇地问:“真君,那咱们要不要去捣乱?”
“不。”李长生摆了摆手,目光仿佛穿透了夜空,看向了化生寺的方向。
“这水陆法会,可是天地间的一场大戏,咱们不仅不能拦,还得帮他们把台子搭得大一点。”
“因为只有台子搭好了,那位真正的‘主角’,才能粉墨登场啊。”
密报的末尾,赫然写着此次法会的拟定主讲高僧法号——玄奘。
“取经人,终于要出来了。”
李长生喃喃自语,随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既然大戏即将开场,本体那边,也该做些准备了。
五行山下。
这里荒草丛生,怪石嶙峋,五座山峰如同五根手指,直插云霄。
但真正的玄机,却在这山峰之下。
地下三千里,地脉灵气包裹的地阙阁总坛。
深处的密室之中。
一只通体覆盖著玄黄金鳞的穿山甲,正趴伏在地脉核心之上,呼吸吐纳。
正是李长生的本体。
“呼——”
那金鳞穿山甲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符文流转,声音低沉而厚重,在空旷的地底回荡。
“水陆法会一开,观音必至,金蝉子也要觉醒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数千里的厚土,目光仿佛穿透了地层,看到了那座压着神猴的山峰,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圣,看来咱们见面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