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啊，记得常回家看看！”
目送秦德怀离开，冯彪还不忘再补上一句。
他知道回肯定是回不来了，秦德怀这一去，就是远在大洋的异国他乡。
当然这只不过是说了句客套话，心里巴不得这只老狐狸，赶紧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直到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冯彪这才不紧不慢，关上了大门。
回到屋里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心里盘算，这趟自已能赚多少钱。
少说也有十五根金条。
为了买下秦德怀手里的东西，他可是将半数的家当，全都押了上去。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这就是生意场上的法则。
此刻看到茶几上的四件汝瓷，仿佛看见了三十根金条，金灿灿摆在了眼前。
“秦德怀啊，秦德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随手拿起一个，之前被打断，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如此稀有的物件，不得自已先研究透了，往后再碰到这样的好东西，说啥也要拿下来。
汝瓷胎质极薄，厚度大约只有两个指甲盖叠起来，真佩服古人的烧瓷工艺。
现在人的手段技术，也无法完美复刻，正因为如此才是这般珍贵。
先是上手摸了摸，紧接着打开手电筒，将碗倒扣过来，放在灯罩上边。
光线透过瓷器，像墨汁一样晕散，宛若中秋时节，夜空中那一轮皓月。
“美美不胜收啊！”冯彪发出一声感叹。
好东西就是不一样，那些普通货色哪里能比得上，怪不得洋人喜欢老祖宗这些物件。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他都想将其收藏传下去。
面带着笑容，不停拍打着大腿，这笔买卖太赚了。
就在他要将瓷碗放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一瞥，瞬间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不不可能，肯定是我兴奋过了头，看花了眼！”
冯彪摇了摇头，但他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
手电筒的灯光下，瓷碗上所有的细节，清晰呈现在了视线中。
只见那瓷碗上，出现了本不该有的东西，一些细小的纹路，好似那干涸的河床。
冯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猛地将手里的碗凑到眼前，几乎要把脸贴上去，放大镜死死对准刚才瞥见异样的地方。
这一次完全确认，那不是什么错觉！
在手电光线和放大镜的双重作用下，碗壁上清晰可见一些极其细微、杂乱无章的浅淡纹路。
与汝瓷天然温润有着天差地别，正因为自已没有去细看，才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彪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像疯了一样，一把将手里的假碗丢下。
顾不上心疼，急忙抓起第二个碗，如法炮制地检查。
手电光透过胎体，光线晕散得似乎有些过分均匀，缺少了真品那种层次分明的玉质感。
胎质看似极薄，但手感却略显轻浮，没有真汝瓷那种“掂之如扣朽木”的沉稳。
再看底足的支钉痕，细小倒是细小，但分布过于规整，少了宋代工匠手工捏塑的自然随意感。
“也是假的！”冯彪的心沉了下去。
他手指哆嗦着，拿起第三个碗。
这个更离谱，在放大镜下，甚至能看到釉面下极其细微的气泡，排列有些不自然。
真正的汝瓷，釉内气泡稀疏，如天上的浩瀚星辰，俗称“寥若晨星”，绝不是这种样子。
接连三个都是赝品！
冯彪的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呼吸变得粗重急促。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最底下那个，他最开始只是粗略看过几眼的碗拿了起来。
强光打上去，胎骨匀薄，釉色天青，纯净温润，开片纹理自然流畅。
如同冰裂，宝光内敛，手感沉实这个，是真的！
“嗬嗬”冯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自已笑出了声。
他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秦德怀今天表现得那么急躁，不停地催促，甚至不惜以翻脸来干扰他的鉴定节奏！
为什么这个视财如命的老狐狸，会那么“痛快”地接受被他压价两成的苛刻条件！
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就等着他往陷阱里钻。
秦德怀早就料到他要验货，故意把唯一的一个真品放在最
利用他习惯从上面开始拿取、以及可能在催促下心烦意乱、检查不会像平时那样细致
自已以为捡了个大漏，算计着秦德怀急于跑路，拼命压价，逼着老狐狸跟他交易。
各自都在打着自已的算盘，结果自已还是输了。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德怀这老狗，临走了还狠狠反咬了他一口，用三个假货，骗走了他足足十五根金条！
“噗通——”
想通这一切的冯彪，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肥胖的身躯像一滩烂泥般，重重瘫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手里那个唯一的真品汝瓷碗，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摊上，幸好没有被摔碎。
可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上上当了”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
“十五根十五根金条啊”
那不仅是他的大半积蓄，更是他靠着多年钻营、冒着风险才积累起来的家底。
本以为能借此大发横财，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短短一瞬间，就将他打回了原形，唯一那个真的，顶多只能值五根金条。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冯彪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无尽的悔恨和滔天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冯彪在古玩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自以为聪明绝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没想到最后竟在阴沟里翻了船，被老东西给坑得这么惨！
“秦德怀我操你八辈祖宗！”
一声凄厉不甘的嘶吼，最终在寂静的房间里爆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