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建国来到了轧钢厂,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雨水顺著轧钢厂灰扑扑的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小蛇。
李建国站在车床边,额前的汗珠与车间里瀰漫的水汽混在一起,工作服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
“这鬼天气!”
老张师傅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抱怨道:“广播里还说今儿放晴,我看气象站那帮人该挨处分了。”
“谁说不是!”
“再这样下去,我都没工作服换了!”
阴沉的天气,没几个人心情好的,都在满腹抱怨著。
李建国没搭话,专注地调整著车刀角度。
潮湿让金属部件格外涩手,但他强化过的指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丝细微的阻力变化。
隨著精密齿轮渐渐成型,车间主任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建国啊”
车间主任拍了拍他肩膀:“这批活不急,你先去医务室看看,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
“没事儿!”
李建国轻声笑著。
刚刚工作的时候,他在修炼著《金钟罩》。
虽然没有打坐修炼的效果好,但多多少少也能提升一点儿熟练度。
因此,脸色才会变得有些红润,被主任看到了。
车间主任的声音和蔼可亲:“什么没事,赶紧过去,这是命令!”
“是!”
李建国立刻应声答道。
雨幕中,李建国撑著一把雨伞,漫步前行。
临近医务室,就闻到空气中,飘著的淡淡酒精味。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正踮著脚整理药柜,两条乌黑的麻辫垂在肩头,隨著动作轻轻摇晃。
“您好,周医生在吗?”
女孩转过身,露出一张鹅蛋脸,鼻尖上有几粒浅浅的雀斑。
“同志,您好。”
李建国怔了怔,这女孩是谁?
往常坐诊的老周头哪去了?
女孩姑娘像是看出他的疑惑,从胸前口袋掏出听诊器:“我是卫生学校新来的实习医生,柳如絮。”
“周医生出诊去了!”
她说话带著南方人特有的绵软尾音,听著十分舒服。
“同志,这边坐。”
“衣服敞开,我听听。”
李建国注意到,她白大褂下穿著件洗得发白的碎衬衣,袖口还打著补丁,却浆洗得乾乾净净。
“肝火旺,心气虚。”
柳如絮听了一会儿,皱眉道:“昨晚,没睡好?”
李建国訕笑点了点头。
女医生转身从药柜取药,踮脚时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同仁堂的藿香正气水,一天两顿。”
柳如絮拿好了药瓶,而后打开病历本,说道:“同志,你的信息说一下,我好做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
李建国回答道:“我叫李建国,三號钳工车间,五级工。”
“五级工?!”
柳如絮的手,顿了顿。
填好李建国的信息后,將药递给了他:“那个你会修收音机吗?”
李建国道:“应该会吧!”
听到李建国的回答,柳如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李建国同志,那你能帮我修我宿舍那台红星牌收音机吗,老是串台”
窗外雨声渐密,医务室的铁皮屋顶被砸得叮咚响。
李建国看著她期待的眼睛,鬼使神差道:“中午下班,我去看看。”
柳如絮眼睛一亮:“谢谢,谢谢,那我吃完饭,在医务室等你!”
李建国点了点头:“嗯!”
时间过得很快,隨著下班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急匆匆的跑去了食堂。
生怕晚了一步,就没吃的了!
李建国,也跟著人群,一起去了食堂。
吃好饭后,他就去了医务室。
远远的,李建国就看到柳如絮站在医务室门口。
“李建国同志!”
看到李建国过来,柳如絮立刻撑起了伞,走进了大雨中:“李建国同志,谢谢你,请跟我来!”
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柳如絮的宿舍。 女医生住在筒子楼二层尽头。
推开门,李建国闻到一股晒过的被味道,混合著淡淡的中药香。
十平米的小屋里,书架上整齐码著《赤脚医生手册》和几本泛黄的《选集》。
“別嫌弃。”
柳如絮尷尬地收起晾在绳上的內衣,而后迎著李建国坐下,倒了一杯热水:“李同志,您先喝点儿水,我去拿收音机。”
“嗯嗯,谢谢!”
很快,柳如絮去而復返。
此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台收音机。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白大褂已经换成了藏青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李同志,其实,修不好也没关係的”
“我请你吃绿豆糕。”
李建国用攻击,卸开后盖,一股积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柳如絮凑过来看,髮丝垂落在他手背上,痒痒的。
“电容老化,接触不良。”
李建国检查了一下,说道:“都是些小问题,只是我手上没有工具,要不我先带去车间,修好了再给你。”
“真的吗,那太感谢了!”
柳如絮惊喜的点了点头:“李同志,你不知道,这台收音机,陪了我好久了,是我母亲”
“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听著柳如絮的话,李建国十分认真:“柳医生,你放心,我一定会修好的!”
柳如絮开心的笑了起来:“李同志,这里又不是医院別医生医生的称呼了,叫我”
李建国有些意外:“行,那我就不见外了,小絮。”
“哎,李建国哥!”
不知不觉间,柳如絮对李建国的称呼,也变了。
“对了,小絮,家里有塑胶袋吗,我装一下收音机,別给水淋湿了!”
“有的!”
“建国哥,你等下,我去取!”
有了塑胶袋后,李建国装好收音机,就要离开。
却被柳如絮拦住了。
“建国哥,外面雨大,等会儿再走吧!”
“可是”
李建国有些犹豫:“小絮,这里毕竟是女生宿舍,我留在这儿,怕影响不好啊。”
“咯咯!”
“建国哥,我一个女孩子都没介意,你担心什么?”
“还怕我吃了你啊!”
柳如絮的话,乾脆,清甜,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柳如絮的脸『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声音细如蚊吶:“建国哥,你你说什么呢”
“小絮,对不起!”
“我”
李建国赶紧道歉,一时口嗨!
屋外的雨声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衬得屋內愈发安静。
柳如絮转身从床头的小木柜里取出一包油纸包著的绿豆糕,手指微微发抖:“建国哥,你、你尝尝”
李建国接过绿豆糕,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柳如絮飞快地收回手,背过身去倒水。
可李建国分明看见,她的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小絮,你老家是哪儿的?”
李建国咬了一口绿豆糕,甜而不腻,带著淡淡的豆香。
“江、江苏”
柳如絮声音有些发颤,她捧著茶杯,不敢抬头:“我父亲是中医,我在卫生院学习,毕业后,就分配到了轧钢厂。”
“哦哦!”
两人就这么閒聊著。
不知不觉间,刚刚虎狼之词引起的尷尬,正在被慢慢驱散。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柳如絮浑身一僵,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
她惊慌地看向李建国,嘴唇发抖:“糟、糟了”
李建国也愣住了。
这要是被人发现他一个大男人在女医生宿舍,传出去对两人的名声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