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传来的低沉嗡鸣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逐渐演变成一种沉闷的、如同无数台拖拉机同时低空掠过的轰鸣。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颤,树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辰哥这这动静不对啊!”王胖子脸色发白,紧紧攥着那把复合材料弓,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不像是人来寻仇,倒像是像是要地震了?”
江辰眉头紧锁,心脏也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不是地震。地震的震动是来自地底,而且不会是这样持续的、由远及近的轰鸣声。这声音倒像是”
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一种在亚马逊雨林纪录片里看到过的、令人敬畏又恐惧的自然现象!
“是洪水!上游暴雨引发的山洪!”江辰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快!胖子!别管东西了!往高处跑!去我们之前规划的那个瀑布方向的高地!快!”
他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王胖子,也顾不上收拾营地里那些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当,只抢过那个装着盐、打火石和药品的最重要的小背包,再将箭袋背在身上,便朝着营地后方地势更高的丛林发足狂奔!
几乎就在他们冲出营地的同时,那轰鸣声已经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江辰百忙之中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下游河道方向,一道浑浊的、裹挟着无数断木和杂物的高高水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扑来!所过之处,低矮的灌木丛瞬间被吞没,稍细一些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他们的“岩石别墅”新营地,首当其冲!
“我的锅!我的弓!我的熏鱼!”王胖子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发出心痛的哀嚎,仿佛后面追着的不是洪水,而是抄家的土匪。
“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江辰怒吼,脚下丝毫不敢停歇。洪水蔓延的速度极快,浑浊的江水已经追到了他们脚后跟!
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拼命向高处攀爬。身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冰冷的洪水溅湿了他们的裤脚。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心惊胆战:
【卧槽!山洪暴发!】
【大自然面前人类太渺小了!】
【快跑啊!别回头!】
【家被偷了!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就在这生死时速的关头,江辰眼角的余光瞥见河对岸,那个熟悉的、穿着伪装服的身影,也如同灵猿一般,在枝桠间飞速荡跃,朝着同一个高地方向逃窜。他的动作比江辰他们从容一些,但速度丝毫不慢。
看来这位邻居兄台也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危险,并且选择了相同的避难所。
这一刻,什么边界感,什么非接触原则,都被求生的本能抛到了脑后。两人一左一右,隔着汹涌暴涨的河道,进行着一场狼狈不堪却又目标一致的生死赛跑。
终于,在洪水彻底淹没低地之前,江辰和王胖子连滚爬爬地冲上了一处陡峭的山坡,瘫在相对安全的岩石上,回头望去,只见他们经营了许久的营地,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一片浑黄的汪洋之中。
王胖子看着那片汪洋,欲哭无泪:“完了,全完了咱们的跨国食堂还没上市就破产清算了”
江辰也是气喘吁吁,心有余悸。辛辛苦苦积累的物资,除了背上这点救命的家当,几乎损失殆尽。这种大自然的“降维打击”,比任何选手的威胁都要可怕得多。
他抬头望向对面山坡,只见邻居兄台也站在一块岩石上,正望着下方的洪水,身影显得有些落寞。显然,他的营地估计也凶多吉少。
得,这下难兄难弟,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小时后,水位开始缓缓下降,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低洼地带满是淤泥和断木,河道被拓宽,地形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江辰和王胖子坐在高地上,看着下方的惨状,相对无言。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辰哥,接下来怎么办?”王胖子有气无力地问。
江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怎么办?活下去!只要人没事,东西没了可以再找,营地没了可以再建!”话虽如此,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和下面的一片泽国,他心里也直打鼓。
就在这时,对岸山坡上,那个邻居兄台有了动作。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隐藏起来,而是站在显眼的地方,朝着江辰他们这边,用力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游洪水退去后露出的、一片相对开阔的高地,最后,他画了一个圈,将两个山坡和那片高地都圈了进去,然后双手摊开,做了一个“一起”的手势。
江辰看懂了。
邻居的意思是:我们的营地都毁了。下面那片高地,位置不错,视野开阔,易守难攻。要不要我们一起,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共同的营地?
王胖子也看懂了,他惊讶地张大嘴巴:“辰哥!他他这是在邀请我们合租?”
江辰的心脏也是猛地一跳!合作?从隔河交易到共同建营?这跨度有点大啊!
风险显而易见:近距离接触,意味着秘密可能暴露,万一对方有歹意,后果不堪设想。
但好处也同样诱人:邻居的能力有目共睹,强强联合,生存几率将大大增加。而且在这种灾后重建的艰难时刻,人多力量大。最重要的是,经过洪水这一遭,双方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信任基础似乎牢固了一些。
江辰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邻居人品的初步信任,尤其是刚才一起逃命的经历,压过了顾虑。
他站起身,朝着对岸,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也指了指那片高地,伸出两根手指,又指了指邻居,伸出一根手指,最后将三根手指合在一起。
意思是:同意!我们两个,加你一个,三个人,一起!
对岸的邻居看到江辰的回应,似乎也松了口气,再次挥了挥手,然后便开始敏捷地向山下那片高地移动。
“胖子,走吧。”江辰拉起王胖子:“咱们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合租室友’。”
王胖子既紧张又兴奋:“辰哥,这就面基了?会不会见光死啊?”
江辰笑了笑:“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当江辰和王胖子小心翼翼地下到那片高地时,邻居已经先一步到达,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观察地形。看到江辰他们过来,他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做出防御或攻击的姿态。
这是双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毫无遮挡地见面。
邻居果然如之前惊鸿一瞥那般,身材精干,动作矫健,脸上涂着防止蚊虫和伪装的泥彩,看不清具体年龄和容貌,但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有神,透着冷静和机警。他身上的伪装服编织得极为精巧,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江辰努力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指了指自己:“江辰。”又指了指王胖子:“王猛。”
邻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辰会直接自我介绍。他犹豫了片刻,也用略带沙哑、但发音有些奇特的声音,简单地说道:“阿里。” 听起来不像真名,更像是个代号或昵称。
“阿里?”王胖子小声嘀咕:“这名字听着像卖货的”
江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然后对阿里点点头,指了指脚下这片高地,又做了个搭建的手势。
阿里明白了,也点了点头。双方没有过多的寒暄,生存的本能让他们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片高地确实是个好地方,背靠山壁,一面是陡坡,只有两个方向需要重点防御,而且靠近水源(虽然河水还很浑浊)。三人开始默契地分工合作。
阿里显然是个野外建筑大师,他观察了一下地形,便选定了一处岩壁凹陷处作为营地主体位置,然后开始用他那把看起来就很不凡的砍刀砍伐合适的木材。他的效率极高,动作干净利落。
江辰和王胖子则负责搬运木材、清理场地、收集搭建材料。王胖子力气大,干体力活是一把好手。江辰则发挥他“技术总监”的特长,负责设计和指导如何利用岩石和木材,构建一个更坚固、更隐蔽的庇护所框架。
三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通过手势、简单的音节和示范,交流居然没有太大障碍。一种奇妙的、基于共同目标和专业技能的默契,在三人之间迅速建立。
【历史性会师!跨国合租公司正式成立!】
【阿里?这名字总觉得有点故事?】
【这基建速度!三个人顶一个工程队!】
【江辰负责设计,阿里负责施工,胖子负责搬砖,完美!】
夜幕降临前,一个虽然简陋但结构牢固、足以遮风避雨的三角窝棚框架已经初步建成。阿里甚至用柔韧的藤蔓编织了一张离地的吊床,展示了他高超的手艺。
三人围坐在新升起的篝火旁,吃着仅存的一点食物,阿里贡献了一条肉干,江辰拿出了最后一点盐,气氛虽然有些沉默,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戒备。
共同的灾难,共同的重建,让这三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幸存者,暂时结成了命运共同体。
江辰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了看身边沉默但可靠的阿里,以及虽然疲惫却干劲十足的王胖子,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也许,这场洪水,冲毁了他们辛苦建立的家园,却也带来了新的可能。
在这片充满未知的雨林里,多一个强大的伙伴,总比多一个神秘的敌人要好。
他们的雨林求生故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合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