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林烨紧握斧头,肌肉僵硬,汗水从额角滑落,渗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眨眼。
那窸窣声和拖沓声在门外徘徊,偶尔能听到某种硬物刮擦门板的细微响动。他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那声音似乎失去了兴趣,或者说,被楼道里其他更微弱的动静吸引,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远去了,沿着楼梯向下,最终消失在死寂里。
林烨又等待了足足五分钟,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响,才猛地松懈下来,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胸腔火辣辣地疼。极度的紧张过后,是几乎虚脱的无力感。
然而,比疲惫更先涌上的,是难以忍受的饥饿和干渴。胃袋像是被放在了砂纸上摩擦,火烧火燎地疼。喉咙干得如同龟裂的土地。
他爬回沙发旁,目光落在那些可怜的物资上。危险暂时解除,但生存的倒计时,从未停止。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他拿起那块仅存的压缩饼干,包装纸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小心地撕开包装,没有浪费一点碎屑。饼干粗糙的表面硌着手指。他屏住呼吸,用尽最大的控制力,小心翼翼地沿着饼干预压的纹路,掰下了大约五分之一小块。
将那小得可怜的饼干碎放进嘴里,唾液瞬间涌出,却稀薄得无法快速软化那坚硬的食物。他拿起那半瓶水,拧开瓶盖,只敢抿了最小的一口,混合着口水,艰难地将那点饼干送下喉咙。
一股虚假的饱腹感转瞬即逝,更大的空虚感随之而来。
他死死盯着剩下的饼干和水,心里飞速计算。就算每天只吃这么一点,水也按滴来分配,最多还能支撑三天。三天后,他就是困死在这间屋子里的干尸。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再次行动起来。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撑着发软的双腿,开始又一次、更彻底地搜索这间不足六十平米的公寓。第一墈书蛧 蕞鑫章劫哽鑫快卧室的抽屉、衣柜的角落、厨房的吊柜深处、甚至沙发和床垫的缝隙任何一个可能藏有食物的地方都不放过。
他甚至幻想着,也许某个角落会滚落一罐遗忘的罐头,或者一包未开封的泡面。
但结果,只有灰尘和绝望。
冰箱早已因为断电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酸腐气味,里面空无一物。水龙头拧开,只发出几声干呕般的嘶哑气音,便再无动静。他尝试收集空调冷凝管可能滴下的水,但连续多日的干燥天气,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他掏出早已黑屏关机的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依旧漆黑。它现在和一块板砖没什么区别,彻底切断了他与过往世界的一切联系。
孤独感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门外那些虎视眈眈的绿色怪物。这种被文明彻底抛弃的感觉,比饥饿更让人窒息。
就在他被绝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窗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尖锐的人类惨叫!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划破了虚假的死寂。
但仅仅持续了半秒,就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无数叶片摩擦蠕动的沙沙声,持续了十几秒后,一切重归寂静。
林烨猛地冲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只有那片一成不变的、疯狂生长的绿色地狱,仿佛刚才那声惨叫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又一个幸存者,死了。用最残酷的方式,提醒着他外界无处不在的危险。困守,是慢性死亡,但出去,很可能立刻步其后尘。
他的目光在手中仅存的饼干和紧靠门边的消防斧之间来回移动。
内心剧烈挣扎。
留下,至少有四壁遮身,能多活几天,死得“安逸”一点。出去,意味着主动踏入那片杀戮丛林,下一秒可能就会死。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花香和腐臭味混合,令人作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握着斧头而指节发白。他又看了看那块小小的饼干。
饿死?还是战死?
他想起父母,想起朋友,想起那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难道他林烨,最终要像一只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饿死在这个角落里?
不。
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火苗,从心底最深处窜起。那是求生的本能,是不甘于此的意志。
恐惧依然存在,但它不再能完全支配他。
眼神中的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狠厉。
他拿起那块饼干,没有再吃,而是用原来的包装纸小心包好,连同那半瓶水,一起放回背包最里层。这是明天的口粮,也是他外出寻找生路的“壮行粮”。
他紧紧握住了冰冷的斧柄,那坚硬的触感传来一丝力量。
明天。
明天天亮,必须出去。去寻找食物,去寻找水源,去寻找哪怕只是一线生机。
冒险一搏,九死一生。但坐以待毙,十死无生。
他选择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