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把试块放进环境箱的第三天,赵大勇来了。
他站在门口没说话,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压力表,外壳有几道划痕,指针微微偏左。张铁柱正蹲在地上整理模具,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从哪找来的这东西?”
赵大勇把手里的压力表放在桌上。“东区最里面那个小房间,门卡住了,我撬开的。里面有台老式气泵,连着渠道通到b2深处。”
林风走过去拿起压力表,翻过来检查背面。接头是金属螺纹,有些锈,但没断。他轻轻晃了晃,指针抖了一下,又回到零位。
“还能用。”他说。
张铁柱站起来走到桌边。“那地方我们没去过。之前怕细菌扩散,一直没往里走太深。”
“现在不一样了。”赵大勇说,“灭菌设备运行两天了,走廊里蓝光一直亮着,没看到新菌斑。”
林风点头。“先看看气泵状态。如果还能激活,说不定能帮我们测试防护舱的密封性。”
三人穿上防护服,带上工具包,沿着东区走廊往里走。信道比外面窄,墙面上有几处修补过的痕迹,颜色发灰。越往里走,空气越闷,呼吸声在头盔里显得更重。
小房间在尽头拐角处,铁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赵大勇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味飘出来。角落里摆着一台方形机器,表面落满灰尘,电线垂在地上,有一截被踩扁了。
“这就是气泵。”他指着机器正面的铭牌,“字都看不清了,估计年头比我还长。”
林风蹲下检查接口。“管路通向b2层,应该是用来调节局部气压的。以前可能有人想控制空气流动,防止污染物扩散。”
张铁柱摸了摸渠道外壁。“铁皮包着橡胶层,老化得厉害,但没裂。”
“先试试能不能开机。”林风拔掉电源线,用随身带的万用表测了电压。线路还有反应,只是数值不稳定。
“清一下积碳。”他说,“电机可能卡住了。”
赵大勇递来一把扳手。林风拆开外壳,露出里面的转子和线圈。灰尘堆得很厚,他用刷子一点点扫开。张铁柱拿着手电照着,忽然发现底部有个小标签。
“syn-7t。”他念出来,“这编号……是不是在哪见过?”
林风动作停了一下。“周雨晴实验室的旧仪器上也有这个。”
“不是巧合。”赵大勇低声说,“这地方,早就有人干过同样的事。”
没人接话。林风继续清理内部零件,装回外壳,重新接线。他按下激活按钮,机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接着震动起来,转速慢慢上升。
“活了。”张铁柱松了口气。
林风盯着压力表。。”
“可能是渠道漏气。”赵大勇说,“要不我们顺着查一圈?”
他们打开主阀,让气流进入渠道。林风拿着检漏仪走在前面,仪器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走到一处弯道时,数值突然下降。
“这里有问题。”他说。
张铁柱贴墙听了一会儿。“有嘶声,很轻。”
赵大勇拿出密封胶和补丁片,开始处理接口。胶刚涂上去就冒起细泡,象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不对劲。”他皱眉,“这胶不该反应这么快。”
林风凑近看。“管壁内侧可能残留化学物质,长期积累导致材料变质。”
“那就换一段新管。”张铁柱说,“废品站库里有备用的。”
三人返回库房,翻出一根同规格的橡胶管。。
“不是单一漏点。”林风说,“整个系统都有损耗。”
赵大勇靠在墙上。“意思是,就算我们把防护舱封死,只要气压不稳,外面的空气还是会渗进去?”
“对。”林风点头,“密封材料再好,也扛不住持续的负压差。一旦内部气压低,外部带菌空气就会被吸进来。”
张铁柱坐在箱子上。“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开着气泵补压吧?”
“可以建缓冲区。”林风说,“在入口处加一道过渡舱,先平衡气压,再进主区。”
“想法不错。”赵大勇说,“可我们没现成的舱体结构。”
“用货柜。”林风说,“废品站西区堆着三个报废的,焊一下就能用。”
“焊接?”张铁柱摇头,“高温会引燃残留气体,太危险。”
“那就冷拼接。”林风说,“用高强度螺栓和密封条固定,接缝处打双层胶。”
赵大勇想了想。“行得通。但我担心的是,就算舱体做好了,怎么确保气压同步?我们现在没有自动控制系统。”
“手动调。”林风说,“一人守入口,一人看压力表,发现问题立刻关阀。”
“太慢了。”赵大勇说,“等你发现漏气,可能已经进去了。”
林风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压力表,手指在表盘边缘划过。
张铁柱忽然说:“我记得以前在工地,看过一种机械联动设备。两个气室连在一起,一个加压,另一个自动减压,像跷跷板一样。”
“叫平衡阀。”赵大勇说,“老式空调系统里有。”
“能找到吗?”林风问。
“库里翻翻看。”赵大勇说,“要是运气好,能在报废电器里拆出来。”
他们回到库房,开始翻找。花了两个小时,赵大勇从一台旧中央空调里拆下一个铜制阀门,带着两根接口管。
“就是这个。”他拍掉上面的油污,“看起来没坏。”
林风接过检查。“膜片弹性还在,应该能用。”
他们把阀门带回东区,在仿真舱位置搭建临时结构。用角钢做支架,把货柜面板立起来,留出进出口。中间加装平衡阀,连接两段渠道。
第一次测试时,林风在外部舱加压,观察内部压力变化。。
“不对。”他说,“两边没形成联动。”
赵大勇检查连接处。“有一个接口没拧紧。”
重新固定后再次测试。。
“成功了?”张铁柱问。
“暂时。”林风说,“还得做密封性测试。”
他们把整个结构用塑料布罩住,接上烟雾发生器。几分钟后,角落里冒出一缕淡烟,顺着缝隙往外飘。
“又有漏点。”赵大勇蹲下查看,“底板和地面没贴合好。”
他们用橡胶垫重新密封底部,又在接缝处加了一圈加固条。第二次烟雾测试,烟只在入口边缘有一点扩散,其他地方完好。
“可以用了。”张铁柱说。
林风看了看时间。“等周雨晴回来,让她看一下数据记录。”
“她去取第二批试块了。”赵大勇说,“说是要对比七十二小时后的强度衰减。”
正说着,周雨晴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检测盒,脸色不太好看。
“试块表面出现了微孔。”她说,“虽然主体结构没坏,但已经有菌丝渗透迹象。”
“多深?”林风问。
“不到零点五毫米。”她把数据调出来,“目前还在表层,但按这个速度,一周内可能突破防护层。”
张铁柱一拳砸在墙上。“白忙了?”
“不一定。”林风说,“我们刚做出防护舱原型,加之电场干扰,也许能延缓附着。”
周雨晴走到实验台前,看了眼他们做的模型。“这个结构……能承受持续气压吗?”。”林风说,“再高可能变形。”
“问题就在这。”。”
“为什么低?”赵大勇问。
“通风系统还在运行。”她说,“地下三层有排风扇一直开着,把空气抽出去了。”
“关掉不行吗?”张铁柱问。
“试过。”她摇头,“主控电路烧了,远程没法操作。只能人工去地下三层关闸。”
“那还不简单?”赵大勇说,“派人下去一趟。”
“下面没照明。”周雨晴说,“楼梯塌了一半,而且……昨天我去看过,走廊里有新的菌斑,比b2还密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林风看着桌上的压力表。“如果不关风扇,气压差一直存在,我们的防护舱早晚会被撕开。”
“那就必须有人下去。”赵大勇说,“谁去?”
没人说话。
周雨晴打开背包,拿出一张手绘图纸。“这是我昨晚画的路线图。从西侧维修道下去,绕开主塌方区,大概四百米能到风机房。”
林风接过图纸,仔细看。“这条路没标记在原始结构图上。”
“是后期加的。”她说,“出口被堵死了,但信道本身还在。”
“我去。”赵大勇说。
“你一个人不行。”周雨晴说,“需要两个人配合关闸,还要带检测设备。”
“我和他去。”林风说。
张铁柱站起来。“我也去。”
“不用。”林风说,“你留下,守着实验室。万一我们出事,至少还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铁柱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第二天早上,林风和赵大勇穿好防护服,背上工具包和氧气瓶。周雨晴检查了面罩密封性,又给了他们一个小型检测仪。
“到风机房后,先测空气质量。”她说,“如果菌浓度超过安全值,立刻撤。”
“明白。”林风说。
两人顺着西侧信道往下走。楼梯狭窄,台阶碎裂,每一步都要小心。走到一半,头顶传来轻微震动,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转动。
“风扇还在转。”赵大勇说。
林风点头。“声音来自左边。”
他们拐进一条低矮的走廊,墙壁潮湿,地面有积水。走了约一百米,前方出现一道铁门,上面挂着生锈的牌子,字迹模糊。
林风伸手推门,纹丝不动。
“卡死了。”他说。
赵大勇从包里拿出液压钳,夹住门把手。用力一拉,金属发出刺耳的响声,门开了。
里面是一间方形房间,中央摆着一台大型风机,叶片缓缓旋转。机器底部积着黑水,周围墙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物质。
林风举起检测仪。数值瞬间飙升。
“超标了。”他收起仪器,“快关闸。”
赵大勇冲向控制箱。面板碎裂,几个按钮脱落。他拉开柜门,里面电线裸露,部分已经烧焦。
“没法远程断电。”他说,“得手动拉闸。”
他找到主开关,用力往上推。开关纹丝不动。
“锈死了。”他咬牙,“得用工具。”
林风递来扳手。赵大勇卡住开关柄,全身发力。金属发出摩擦声,终于缓缓上移。
风机转速开始下降。
林风盯着检测仪,数值缓慢回落。
赵大勇喘着气靠在墙上。
就在这时,墙角的黑水中,有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