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昭县，潘阳提前通知了王成武。
因此，当潘阳乘坐华阳租用于，保证昭县和深市来往的运-7小型专机。
在昭县经过扩建、依旧简陋的机场跑道上滑行停稳后，舱门一开。
潘阳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牌以“75”开头的军绿色北京吉普，已经直接停在了舷梯旁。
王成武亲自开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是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叶林。
潘阳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舷梯，有些意外地看着这辆直接开进停机坪的车，又看了看周围并无其他车辆和人员阻拦，不禁挑眉问道。
“成武，现在咱们这车……都能直接开进机场里面来接人了？”
王成武还没答话，副驾上的叶林已经利落地跳下车，一边接过潘阳的行李，一边略带得意地嘿嘿一笑。
“潘总，一般人肯定不行！但我们这车，还有我们这人，最近这段时间，没少接送省里甚至更上头来的领导和专家团队，来回机场次数多了，跟机场管理处的同志也就熟络了，他们知道是华阳的人，也就行了个方便。”
潘阳点点头，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目光扫过叶林腰间时，动作不由得一顿。
潘阳清晰地看到，叶林的外套下，腰侧竟然明晃晃地别着一个枪套，里面是一把黑色的五四式手枪！
“嗬！”
潘阳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对驾驶座的王成武说。
“成武，看来你们俩在昭县混得是风生水起啊！叶林这都配上‘家伙事儿’了？这待遇，可不一般。”
王成武一边平稳地启动车子，驶离停机坪，一边解释道。
“潘总，您别误会。这枪是临时配发的。因为您在昭县的投资规模实在太惊人，前前后后已经接近三个亿！这在整个西南地区都是头一份，引起了各级的高度重视。为了保证您的绝对安全，以及重要项目和资金的安全，地方公安部门经过严格审查和特批，才临时给了叶大哥持枪证和配枪，主要是起个威慑和应急的作用。”
潘阳了然，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
“对了成武，上次秀英回深市拨款做季度汇报的时候，我听她提了一嘴，说省里对我们提交的那个梯级水电站综合开发方案非常感兴趣，已经组织专家论证了。现在情况怎么样？真的开始动工了？”
提到这个，王成武的语气立刻兴奋起来。
“何止是省里感兴趣！潘总，您是没见到那个阵仗！方案报上去没多久，不光是省里的主要领导带队下来实地考察，连京都都派来了顶级的水利、电力和地质专家组！他们在咱们昭县和周边几个县的山沟沟里钻了小半个月，详细验证了您提供的那些数据和图纸。”
王成武顿了顿，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专家组论证报告一上去，没过多久，直接就开来了一支工程兵部队！现在几个选定的坝址都已经完成了初步平整，大型机械和部队营地都建起来了，已经开始了前期导流洞和基础开挖工程！那效率，简直是雷霆万钧！”
潘阳心中微动，这速度确实远超他的预期，也侧面反映了国家对于能源建设的迫切需求。
“那我们的特种电缆工业园呢？进度如何？”
“我们的工业园就更不用说了！”
王成武语气更加激动。
“因为涉及到的35kv交联聚乙烯绝缘电缆，和那条110kv超高压电缆生产线，都被认定是关乎国家电力建设的重大装备，所以工业园的建设，直接被部队接手了！采用的都是最高标准的建设和最快的速度！现在厂房主体结构已经全部竣工！内部装修和设备基础浇筑也基本完成。至于那几条核心的生产线设备，相关的军工厂正在按照您提供的设计图纸，日夜不停地加紧制造和组装！”
听到这里，潘阳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已然明了。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国家不仅看中了智能体二花提供的详尽无比、堪称完美的水电站工程技术资料，同时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了，那具有战略意义的超高压电缆设备设计图纸。
这既是认可，也是一种无声的“征收”。
“成武，上头的领导或者专家组的负责人，在带走这些图纸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对我们华阳，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潘阳需要确认这其中的分寸。
王成武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主要的领导都说非常感谢华阳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承诺会尽一切力量，帮助我们把特种电缆工业园高标准、高效率地建设起来，确保相关设备能够顺利制造和安装投产。”
“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潘阳追问。
“哦！对了！”
王成武像是突然想起来。
“有一位看起来级别很高、气质很不一般的首长，在离开前特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转告诉小潘同志，你们华阳已经为国家扛起了半导体产业的脊梁，国家和军队，也绝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会为你们打下最坚实的后备力量！至于这水电工程，本就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国家命脉，不能让你们华阳再把能源大动脉的重担，也独自扛在肩上了！”
白了，全明白了！
潘阳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闪过后世那位，马老板的着名言论，以及其最终的结局。
潘阳意识到，自己或许在无意间，也触及了某种无形的边界。
这次回乡投资，潘阳不仅投入了巨额的真金白银，更献上了未来数十年都极具价值的核心技术。
而现在，连这只能下“金蛋”的水电站项目，以及原本寄予厚望、准备大展拳脚的特种电缆工业园，其主导权和发展路径，都已经不完全由自己掌控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无奈，有恍然，也有一丝对自己此前过于理想化、低估了形势的懊恼。
“哎！还是我太年轻，想得简单了。”
潘阳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疲惫。
听到潘阳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正在开车的王成武不由一愣，下意识地一脚轻踩刹车，降低了车速，扭头看向潘阳，疑惑地问。
“潘总，您……您怎么突然发出这种感慨？不瞒您说，我媳妇这段时间，也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什么‘还是太年轻，看不透’之类的，我问她，她又不肯细说。”
潘阳看着王成武那，依旧带着几分朴拙和不解的脸，以及后排叶林同样茫然的表情，不由得苦笑一下。
“那是因为，你媳妇她爹是老师，她知是许多职场的活术，嗅到了一些味道，她看明白了！而你，成武，还有叶林，你们的心思更多放在具体执行和安全保卫上，还没完全悟透这其中的关节。甚至包括之前的我，在头脑发热、一心只想为家乡做点事，为华阳的后续电力想办法，也犯了糊涂，忽略了一些更宏观层面的东西！”
听到这话，王成武和叶林面面相觑，更加困惑了。
“好啦，简单跟你们说吧。”
潘阳坐直身体，语气恢复了平静，但带着一种洞悉后的清明。
“我们华阳，这次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国家战略层面的领域，尤其是‘能源’这个敏感地带。所以，我们的水电站项目，本质上已经被‘充公’了，未来将是国家工程。而我们的特种电缆工业园，虽然名字还叫‘华阳’，归属权理论上也在我们手里，但它的定位和发展，将会优先服务于国家电网建设等战略需求！短期内，恐怕很难像我们最初设想的那样，完全按照市场化运作来获取高额利润了。我们投入的巨大资金和核心技术，换来的可能更多是战略层面的影响力和长期的、间接的回报。”
“啊？！这……”
王成武和叶林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们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番乾坤。
“别，啊了。”
潘阳摆摆手，神色已然重新变得坚定和沉稳。
“开车吧，直接去一趟昭县市政大楼。既然回来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拜访一下相关的领导。有些事，需要当面沟通，有些关系，也需要重新梳理和定位。”
吉普车再次加速，驶向昭县县城中心。
潘阳望着窗外，依旧恍如隔世的故乡景色，目光又深邃了几分。
这次“挫折”并未让潘阳气馁，反而像一盆冷水，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华阳的位置。
需要重新校准华阳这艘巨轮的航向，在服务国家战略与追求企业发展之间，找到那个最微妙、也最坚固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