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后两辆军车的护送下，潘阳开着他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二手吉普，驶入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管制区。
低矮的营房、纵横的堑壕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雷达天线，无不昭示着此地的特殊性。
中午，潘阳和四名看守的士兵一起，在营区食堂沉默地吃了一份，标准的工作餐。
饭菜简单，气氛凝重。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从日上中天，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潘阳的心，也如同这渐渐沉下的日头，一点点往下坠。
就在潘阳几乎以为，今天不会有结果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螺旋桨轰鸣声，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潘阳抬头望去，只见两架草绿色的军用直升机，如同巨大的铁鸟，依次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旋翼卷起的狂风刮起漫天尘土。
舱门打开，在早上见过的那位军区首长带领下，五位气质迥然却同样，神情肃穆的人，快步朝着他的吉普车走来。
“潘阳同志，久等了。”
首长率先开口，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些许，侧身引荐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来自211、320和132厂，我国航空工业脊梁的专家同志。”
首长指向三位，穿着军便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
“而这两位！”
首长又转向另外几位年纪稍长，戴着眼镜，气质更为儒雅的老者。
“是来自航空研究所的院士。”
潘阳心头一震！
211、320、132，这都是后世如雷贯耳的航空军工巨头！
航空研究所的院士，更是这个时代国家的顶尖智慧！
潘阳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与这五位代表着中国军工的专家和院士一一握手，但态度不卑不亢。
“各位专家，院士，资料就在车里。”
潘阳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再次简要地复述了一遍图纸的内容。
“主要是三代战机的气动、飞控、航电核心设计，以及关键技术方案。由于信息量庞大，图纸主要呈现的是核心原理、结构和关键参数。”
随后，在几名士兵的协助下，那个六十来斤的木板夹，小心翼翼地搬进了营区的一间临时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被清空，潘阳这次没有动手，而是由那三位专家和两位院士，亲自解开了紧紧捆扎的棉布条。
当一张张巨幅的硫酸纸图纸，被缓缓展开，平铺在会议桌上时，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下一秒，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这气动布局！完全跳出了米格系列的框架？这飞控系统，得多先进的硬件，才能驾驭？！”
“看看这个发动机的涵道比，以及推力曲线！这……这推力……”
“这个新型设计！妙啊！”
“还有这个涂层材料要求……”
专家和院士们，几乎将脸贴到了图纸上，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精确的线条和数据，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之前的矜持与稳重被巨大的惊喜和震撼所取代。
他们时而低声激烈讨论，时而陷入长久的沉思。
潘阳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在一些标有特殊符号或注释的地方，潘阳会适时上前，用清晰而专业的语言进行解释。
一位航空专家指着发动机涡轮盘的结构图，急切地问。
“潘阳同志，这个单晶叶片的晶体取向控制，还有这个冷却气膜孔的设计，图纸上只标了理想参数，具体的工艺实现路径……”
“抱歉，专家同志。”
潘阳适时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部分涉及更底层、更庞大的材料科学和特种工艺，数据受限于载体和来源的传递方式，暂时无法提供。如果得不到后续更详尽的技术资料支持，这些最核心的工艺难关，恐怕需要依靠你们自己的研发力量去攻克了。”
潘阳这番话说得诚恳，却又在专家们最心痒难耐的地方，划下了一道线。
几位专家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惋惜和渴望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座宝山，却被告知只能先搬走门口的一小块。
“可惜！太可惜了！如果有完整的工艺链……”
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连连摇头，痛心疾首。
潘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并非不爱国，恰恰相反，他深知就算将所有数据资料，都给这些专家，以现在的工业水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消化。
一次性给出所有答案，不仅可能消化不良，也无法为自己换取，至关重要的战略缓冲和发展空间。
潘阳虽然是商人，但后世各种官场里的弯弯绕绕，他还是略之一二的。
不然，后世也不会有大量人才，流向国外！也不会有大量，不靠谱的专家教授。
利益，尤其是关乎国家命运的技术利益，必须是相互的、可持续的交换。
潘阳深知，特别是他这种，以外国友人的身份，进行的科研资料献给，有很大可能被人窃取为自己的成果，成为向国家伸手要科研资金的理由。
当然，这些潘阳并未跟智能体提及，所以这次前来，潘阳也不却定是否能行。
潘阳之所以需要这一条，属于自己公司的“绿色通道”，不仅仅是为了卖复读随身听，更是担心将来华阳的商品，快速销往海外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会引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专家和院士们看得极其投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
从华灯初上直到午夜时分，他们才勉强将一大摞图纸粗略地浏览、讨论完毕。
会议桌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浓茶换了一壶又一壶。
当图纸被重新小心整理、捆扎好时，潘阳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潘阳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面向几位专家和那位军区首长，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各位首长，专家，院士。这些资料，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海外友人，对国家的一点心意。为了后续可能存在的、更为关键和庞大的技术资料传递，我恳请国家能够特批，为我们华阳的海外技术交流和产品出口，建立一条安全、高效的审查与通关绿色通道。这将对我们的后续‘合作’至关重要。”
几位专家和院士相互看了看，交换着眼神。
他们沉浸在技术的震撼中，但对这种涉及政策和体制的事务，显然无法立刻给出承诺。
一位领头的院士沉吟片刻，开口道。
“潘阳同志，你的贡献和请求，我们都看到了，也理解。但此事关系重大，已非我等技术层面能够决定。我们一定会将你的情况，以及这项请求，完整、郑重地向最高领导部门反映。”
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句准话，只有“反映情况”。
潘阳的心，随着这句话，猛地一沉，凉了一半。
看着那几位专家和院士，在士兵的护卫下，带着那份凝聚了未来智慧、本应成为他最大筹码的图纸，登上直升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自始至终，潘阳没有得到任何书面的接收凭证，更没有关于“绿色通道”的任何实质性保证。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般浇下。
潘阳赌上了最大的秘密，换来的却可能只是一句，不确定的空头支票？
那位军区首长最后走了过来，他似乎看出了潘阳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失望。
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潘阳的肩膀。
“潘阳同志，相信国家，不会辜负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但……很多事情，需要过程。”
这话带着安慰，也透着现实的无奈。
潘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拉开车门，潘阳默默地发动了那辆二手吉普，在夜色中独自驶离了这片军事管制区。
来时满怀希望，归时心事重重。
冰冷的夜风从车窗灌入，让潘阳混乱的头脑渐渐清醒。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条尚未打通的关系上。
备用方案，必须立刻启动！
潘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油门也踩深了几分。
“看来，要立刻着手组建一支，精干的销售团队，目标直指全国各大高校！”
“让那些渴望知识、对外界充满好奇的大学生们，成为华阳牌复读随身听最好的客户！”
“也只有这样，才能快速回笼资金，摆脱眼前困境的最现实途径。”
“仓库里，已经有近五千台精心打造的复读机下线。”
“志文电子那边的元器件尾款，还可以凭借关系拖延一阵，但厂里几十号员工下个月的工资，以及机械厂那边铝制外壳的加工费，却是实实在在、下月初就必须结清的硬性支出。”
国家的通道或许漫长，而市场的通道，必须立刻由他自己用双脚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