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边缘那片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金属残骸,尤其是那个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爪印,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了林枫的意识里。与这个潜在的顶级掠食者相比,那些偷窃猎物的狐狸和豹猫,瞬间变成了无足轻重的麻烦。然而,林枫清楚,生存的挑战来自方方面面,他不能因为远方潜在的巨兽,就忽略了眼下的现实威胁。防御,必须层层递进,从应对最直接的损失开始。
他重新审视自己的陷阱阵列,思路变得更加清晰。单纯的捕获已经不够,他需要在陷阱周围构筑一道无形的防线,让那些觊觎者付出代价,或者望而却步。这是一场智慧与自然本能的较量,他必须比那些依靠天赋和经验的猎手想得更远。
他首先改进了陷阱的触发机制。针对那些能够咬断绳索的偷窃者,他不再单纯依赖皮绳的强度。他在套索陷阱的触发机关上增加了冗余设计,即使一根绳索被咬断,备份的机关依然能保持陷阱的待发状态。同时,他将悬挂猎物的弹性树枝选得更高、更隐蔽,让偷窃者难以直接接触到猎物本身。
对于坠石和陷坑这类固定位置的陷阱,他的防御策略更为多样。他在陷阱周围半径数米的范围内,精心布置了一圈“警戒区”。这里密布着各种小型、隐蔽的防御机关。
有的是利用富有弹性的细树枝,削尖一端,制作成压发式的弹射木刺。它们被巧妙地伪装在落叶下,一旦有足够重量的生物踩踏,就会猛然弹起,刺伤其脚掌或腹部。虽然不致命,但足以带来剧痛和惊吓,让偷窃者记住这个教训。
有的是利用藤蔓和重物制作的摆锤式撞击机关。当偷窃者试图靠近陷阱核心区域,绊到预设的细线时,悬挂在树上的、前端削尖的木桩或沉重石块就会如同钟摆般呼啸着横扫过来,威力足以击伤甚至击退中型体型的动物。
他还尝试利用声音进行恐吓。他将一些干燥的空心竹筒或贝壳用细线串联,悬挂在陷阱周围的树枝上。任何不小心的触碰都会引发一阵杂乱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突兀,足以吓退许多天性谨慎的生物。
这些防御性陷阱的布置,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每一个机关都需要精确的计算和测试,确保其既能有效触发,又不会误伤自己或者在非目标动物经过时无故启动。他像一位布设雷区的工兵,小心翼翼,力求精准。
几天下来,防御措施开始显现效果。他在几个陷阱旁发现了被木刺划伤的血迹,以及被摆锤撞断的灌木枝条。偷窃事件明显减少了,尤其是在那些他重点布防的区域。智慧似乎暂时压制了本能,他的劳动成果得到了更好的保护。
然而,林枫并未感到丝毫放松。他知道,这种平静可能只是暂时的。那些偷窃者会学习,会适应。更重要的是,那个山谷边缘的巨大爪印,始终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心头。这些防御措施对付狐狸、豹猫或许有效,但如果面对的是那个留下巨大爪印的存在,恐怕如同孩童的玩具般不堪一击。
这天傍晚,他正在修复一个被触发但未捕获偷窃者的弹射木刺机关,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检查是否有新的痕迹。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一丛灌木的叶片上,沾染着几滴新鲜的血迹,血迹呈暗红色,沿着叶片滴落的方向,指向丛林深处。
这血迹并非来自他设置的防御机关造成的划伤或刺伤。防御机关造成的创伤,血迹通常分布较散,且伴有挣扎的痕迹。而这血迹,滴落集中,间隔均匀,更像是某个生物在匀速行走时,从身体较高处滴落的。
林枫的心微微一沉。他立刻警觉起来,取下弓箭,沿着血迹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追踪过去。血迹断断续续,穿过一片低矮的蕨类植物,消失在几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后面。
他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岩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血液与某种特殊腥膻的气息。他紧贴着冰冷的岩石,侧耳倾听。
岩石后面没有任何声音,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一种死寂。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岩石后闪身而出,弓箭瞬间拉满,瞄准前方——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片被压倒的草丛,以及草丛中央,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在血泊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什么动物残骸,也不是自然界的产物。那是一支箭。
一支并非由他制造的箭。
箭杆粗糙,比他自己制作的更为短小,使用的是一种深色的、密度很高的硬木。箭镞并非石制、骨制或金属,而是用一种森白的、磨制得异常锋利的某种大型动物的牙齿制成的!箭尾没有箭羽,取而代之的是几片黑色的、不知名鸟类的翎毛,用一种黑色的、类似树脂的物质黏合。
这支箭的风格原始、粗犷,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与他所知的任何文明工艺都截然不同。它静静地躺在血泊旁,仿佛一个无声的宣告。
林枫缓缓放下弓,走上前,蹲下身,却没有立刻去触碰那支箭。他的目光落在箭杆靠近箭镞的位置,那里用某种红色的矿物颜料,画着一个简单的、却让他血液几乎凝固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着一个点,周围延伸出几道扭曲的射线,像是一个简化版的太阳,或者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
他抬起头,望向血迹消失的、幽暗的丛林深处,一股比面对任何野兽时都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偷窃猎物的,或许不只是动物。
防御陷阱防住了四足的窃贼,却似乎引来了更麻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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